温姨妈见了孙儿,喜不自禁,便抱了去百般疼爱。琉璃却接了李氏入内,两人坐了说话。
琉璃因问道:“听母亲说嫂子回家住了两日,一向可好?”
李诗遥道:“有劳妹妹牵挂,只是先前沛儒忽然不知怎么总爱哭闹,让人烦心。”
琉璃忙道:“可看过大夫了?”
“已经看过了,说是受了点小惊吓,没什么大碍。”
琉璃点头:“小孩子的事,定要加倍小心才好。没有大碍就好了。”因看着温姨妈疼爱孙子的样子,琉璃笑道:“只怕是沛儒才换了地方,所以不适应,嫂子不如早点回家的好,也免得孩子受苦,也让母亲牵挂。”
李诗遥听了,脸色黯然:“我又何尝不这样想,只是……你哥哥多嫌弃我呢,我也不敢就回去了。”
“这话从哪里说起?”琉璃诧异道:“哥哥向来疼嫂子疼得紧,怎么说什么嫌弃?”
李诗遥眼圈一红。
原来前几日,夜间养谦从外回来,夫妻们吃了饭,无意中说起近来朝廷里有些人事升迁等。
李氏便笑道:“前儿我听说翰林院空了一个侍读学士的职位,皇上对你又这样恩重,他们都在说你要升了呢。”
养谦俯身逗弄沛儒,不以为然道:“这也只是他们的闲嘴胡说罢了,论资历是轮不到我的,而且这种事我还不知道呢,这些闲话却是从哪里来的,可不要就听信了。”
李氏听了,心里有些不受用:“又论什么资历?要真论资历,为什么翰林院里那些资历老的都不如你跟皇上亲近呢?我看百官里头,能得皇上那么青眼的,只有郑侍郎了,可人家是几品,你又是几品……论理早该升了。”
养谦听了这句,回头看她:“什么叫做论理?敢情谁跟皇上亲近就升谁?那岂不是成了奸佞一流了?自古就没有这个正理!”
李氏被他噎住,委屈道:“你疾言厉色的干什么,我只是盼着你高升,难道不是好事?你却一句句打压人!有你这样不知上进的么?堂堂的探花郎,又是宫内侍读,妹夫还是首辅,你却只是区区不入流的翰林修撰……亏你心里也没个算计……”
养谦听了,气的浑身发抖:“你住嘴!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是区区的不入流翰林修撰,没得到今日你才知道!才来嫌弃!还是说你原本就以为自己嫁的是什么首辅,什么一品二品?我这样不入流的修撰是委屈了你,我、我从此不想再听这些混账话,你也不必再提,否则连夫妻的情分只怕也没有了!”
李氏心里拔凉,当下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抱着沛儒回国公府去了。
李氏将那日的情形述了一遍,只是没有提自己说的那些刻薄的话,加以修饰说出而已。
说罢哭道:“妹妹你看,我是一片心为了他好,他却不领情,反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我还有什么脸面……”
琉璃听了这些话,也明白过来,李诗遥之所以今儿会来,不仅仅是向自己诉苦,更是把那些她忖度着养谦不肯说的话也来跟自己说呢。
琉璃心里合计,遂含笑道:“我知道嫂子是为了哥哥的前途着急才督促他。只是这些官场上的复杂事儿,我们妇道人家一无所知,是不好多嘴的。哥哥是个有算计的人,他自然心中有数,要怎么做他都知道,旁人若是乱指点,只怕反而对他不好……”
李诗遥皱着眉,才一张口,琉璃却没等她开口便道:“比如我们家里,四爷那样纵我,我却一个字也不敢跟他说朝廷上的事,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要不怎么就有‘后宫不得干政’这句呢,虽是皇家的话,放在我们百姓家里,也是一样的。”
李氏见她如此驳回,直直地看了她半晌:“四爷是首辅,跟你哥哥自然是不一样的,妹妹当然不用再为了四爷的前途着想,毕竟他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但你哥哥如今还只在末流里挣扎……”
“嫂子。”琉璃打断了李氏的话。
李诗遥突然发现琉璃的笑变了,有些似冷非冷的。
琉璃慢慢道:“嫂子当初嫁给哥哥的时候,就知道哥哥是什么官职,这短短一年里,难道就要凌云直上?”
李氏哑然,又因察觉琉璃身上的气息微寒,竟有些无法回嘴。
琉璃淡瞥着她:“我料想嫂子也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不然的话,当初京城里那么多权贵高门,嫂子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挑谁都是轻易的,怎么偏偏会看中了哥哥?还不是因为看中了哥哥的人物?我说的可对?”
李氏张了张口,涩声道:“是……”
琉璃话锋一转,又说:“其实不瞒嫂子说,我哥哥那会儿谋亲事的时候,那府里姨母是亲自着手的……除了你们国公府,也有不少高门权宦家的姑娘有意合亲,什么卢尚书,王大将军之类……却偏偏跟嫂子结成姻缘,如今又得了沛儒,可见是天赐良缘,只要一家子和和美美,其他的……该有的终究会有,一时没有的也不必强求。就像是那句话‘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如果只忙着去做那些火中取栗的行径,烫了手伤了心,弄得大家都难看,那可就不知怎么说了。”
琉璃说完,淡淡地看着李诗遥。
被琉璃绵里藏针的言语弹压,气势上又给压慑住,李氏满面窘红,竟不敢再说一个字。
当日,便随着温姨妈仍旧回温家去了,养谦自然诧异,听说今儿琉璃请了李氏过去,心里猜到必然是琉璃不知说了什么,心中暗自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