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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三哥?”这是程蝶衣的惊问。
程蝶衣在听到有个孩子时,心里就已经相信这孩子不会是花清远的,但应该与花清远有些关系,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会是花清远的三哥的。
花清远家的情况,程蝶衣是知道的,花清远从不瞒着他的。
花清远与花清远的三哥、四哥不是一个娘的,叫着嫡亲兄弟,却是有层隔膜,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抱他三哥的孩子过来呢!
花清远还未及点头,花清远的怀里,小笙立刻停止啃花生糖,鼓起小脸气鼓鼓地说:“我才不像他,坏人,才不像他,我长得像六叔叔!”四岁的孩子已经懂得恨了。
“你三哥的孩子,”这回程蝶衣彻底信了,小孩子的嘴里不会有谎言的。
他缓缓走过去,站到花清远和小笙这一对爷俩身边,伸手想要摸摸小笙的头,他的手还没有摸到,小笙已经敏感地快速闪开了,还一扭头,把脸埋到了花清远的怀里,不让程蝶衣看了。
花清远也很无奈,“我早几日就想,把他给你带来瞧瞧的,但你也看到了,这孩子……”
花清远冲着程蝶衣摆了一个苦笑的表情,程蝶衣了然明白一切了,轻叹一声,“也是个命苦的。”
他想起了他的小时候,没见过父亲,只有娘亲相依为命,却又残忍地给了他一刀后,永远从他生命里消失了。
“他晚上要缠着我睡才能安稳,看来今晚我们两个人之间要添个他了,”小笙之于花清远,就是小笙手里拿着的花生糖,甜甜的、甩不掉的,也不愿意甩,想要一口一口地舔进嘴里,含到心里。
“我倒是想不愿意,但有什么办法呢!”看着那一大一小,程蝶衣笑得眉眼都带出荡漾着的温柔了,——花清远说这孩子以后归他了,若他有本事言周教得好,这孩子要叫他爹的。
你说这命运多有意思,他这半点努力没做,凭白多出个儿子来,像老天爷专门给他留出来似的。
他倒不在意有没有儿子。他要是想捡儿子,别的没有,外面被丢的孩子有都是的,他随时都可以捡来养。
他只是欢喜这个孩子身上有着和花清远相仿的血缘,以后即使再有这样的缘份,也不会再有这孩子亲近了。
两大一小、躺一张床上并不显挤,好在花清远之前就有先见之明,就想到以后会有快活的日子,当初做那张床时,颇费了些心思,二米五乘就二米五。
这样四角见方的大家伙,刚抬进来时,可把程蝶衣吓了一下,他订的不是这个型号的,为此还特意去家具木匠行问过,这才知道是花清远帮他改的,并且已经付了钱,他是退换无能了,不得以这张大床占了卧室的半堵厅堂。
两个人中间夹着一个,哪怕是小小的一个,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久久无法睡去。
程蝶衣躺在床里面,花清远把在床边,两个人都是平躺着,两个人都一起盯着各自上方雕绘着云图吉物的房梁,——两只大大傻傻的蝙蝠连着一串小小的蝙蝠。
“你三哥真得不管了?”那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啊,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呢,只管生不管养吗?
在小笙睡了以后,花清远把小笙的身世告诉给程蝶衣,平平淡淡的说完,程蝶衣忍不住感慨着。
“嗯,不管了,他想管也管不了,”花清远挑起的嘴角冷冷的,他很鄙视他三哥的行为,“没娶老婆的时候,他当不起他娘亲的家,娶了老婆之后,他当不起他媳妇的家,是翠娘瞎了眼,才跟了他,男人不该这样。”
做情人不像情人,做丈夫不像丈夫,做儿子不像儿子,做了爹……也不像爹。这人整体来说,太不像个男人。
“是,没个担当,”程蝶衣赞同,他慢慢地扭头,隔着小笙看向花清远。
索性他的眼不是瞎的,花清远对他是好的,心心念念地护着他,不惜一切地替他挡去灾难。
柳云芳也好,赵姑娘、白姑娘也罢,他们这种男人与男人的关系,只要花清远有一点儿不坚定,顺了他母亲的心意,点了头,说娶,他能说什么呢。
花清远说得对,是男人就不该做这种事,不该让你喜欢的人为这种事烦心,这就对不起‘喜欢’这两个字了。
他也要像个男人,绝对不让自己喜欢的人为自己有一点儿伤心。
外界多大的阻力都不是阻力,只要两个人不伤了对方,就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少更一点儿,明天休息,我尽量多写一些,哎哎,新的一年开始了,祝所有亲,万事大吉!
☆、46章
八月中旬一过,凉意就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走进古老的北平城。凝眸望去,一切事物在空气的流淌里浮动着轻浅的暖香,似乎是不经意地浸透在尘世的喧嚣里。
北平城区内的某处四合院里,并没有受到院外面如火如荼的斗争大形势所影响,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安静得像院子中间那口金鱼缸的水面,淡然无波。
盛夏已过、初秋将至,这是个成熟收获的季节,时令的水果铺得满桌都是,梨子、柿子、葡萄……,还有北平城出名的食斋里新出炉的各式点心,在枝叶丰富的石榴树下,更显得满满澄澄。
摆得丰富的桌子旁,横放着藤制的摇椅,程蝶衣一身月白色的长褂,双腿交叠,悠闲地坐在其中,手里拿着一本白话文写就的闲书,看得津津有味,这故事写得不错,若是能编成戏,亮在戏台上,应是更好的吧。
远处,名字叫‘大白’的肥猫,全身缩成雪白的球儿,蹲坐在理石面的宽大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