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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父亲请看,这些为我喝彩与欢呼声,虽然没有真正的工作,但是很幸福。为了寻找自由而离开的那天,你还不相信我。但是我非常幸福。”
莫扎特的声音里充斥的是喜悦,还有期待。他终究走上了与父亲的期望不同的道路,抛弃了贵族给予的尊荣与利禄,写着自己喜欢的音乐,并为它得到了大众的认可而兴奋不已。莫扎特是满足的,如果说还有什么其他的期待的话,他希望父亲最后能够认可他。
“你不要忘记是谁创造了你!如果不听我的话,你迟早会走向毁灭!”
“有什么不对吗?”
“最近你的曲子太难。”
“没办法修改。”
“你和吉普赛人没什么区别。”
“向往自由。”
“我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你欺骗了你的姐姐,害死了你的妈妈。”
“父亲,一切都是误会,我是你的儿子啊。”
“你抛弃了我们的家。”
莫扎特跪在父亲的身边,抱着他的腿恳求着。
对啊,两年前你通过身体检查把隐患查了出来,然后呢?你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想着怎么样才能一直站在舞台上,每个月打电话问问父亲的治疗情况,可是具体是什么状态你了解吗?你都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停了药。
“你忘记了感谢,随心所欲地生活着。”
对,音乐剧对你很重要,所以你忽视了父亲工作强度增加的事,忽视了这对于他的身体的影响,忽视了……父亲他自己的大意。一次次地说要改变,可是你改变了什么?让父亲的生命比原来还要缩短……
张贤貹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眼前一片模糊。
父亲的声声指责让莫扎特无言以对,他的手滑下来,无力地瘫在地上。
“你的脸庞已经变得陌生,我后悔主动来到这里,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奥波特说完最后的话之后,原本还有一个莫扎特将盒子递给父亲,却被奥波特打落在地的情节。可是当徐泛石低下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张贤貹肩膀的颤动。
——完了。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张贤貹终于已经到了极限,在这场与父亲发生冲突的戏中,张贤貹心里压抑着的所有情绪,一并爆发了出来。
徐泛石不再等张贤貹的动作,直接走下了舞台,离开了观众的视线后,他立即跑到了导演那里,“贤貹要撑不住了,随时准备换人”,又问权俊健,“医院那里怎么样,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权俊健痛苦地点头:“还在抢救。”
“所以”,说话的人是刚刚结束了手头的事赶过来的朴恩泰,他看了一眼金浚秀,问导演,“如果要上舞台的话就拜托浚秀了,还有,麦克先给我”。朴恩泰对《莫扎特》的唱段更熟悉,在台边守着在张贤貹唱不下去的时候接上的任务对他来说更合适。至于金浚秀,他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妆容和服装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准备上场。
这时,剧场中的音响里,传来了微弱的、仿佛是从心脏那里发出来的抽噎声。
“我相信……”张贤貹带着鼻音的细弱声音响起,音响师才终于胆战心惊地放了伴奏。
“我相信,你是为了分享我的喜悦而来,没有你我什么也做不了。一个人什么都不行,立马就会失去勇气。想让您看到我自豪的样子,你却掉头不理。为什么不能爱我呢?我最真实的样子。”
张贤貹的声音里少有地夹着浓重的哭腔,悲伤的情感满溢到令人窒息的地步,音乐剧所用的发声技巧此时却几乎为零。他的歌声不再连贯,中间夹杂着明显的喘息,曲调更是被他改得乱七八糟,很多高音都降了不止一个调。底下已经有观众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们就算没有听过这部分,也知道这种唱法在音乐剧中出现绝对不正常,可是张贤貹的歌声里悲伤与痛苦实在太过强烈,又不能仅用“失误”来形容。
所以虽然奇怪,他们还是继续听下去。
“是的,我的意志薄弱,辜负了您的期望。是的,为了获得成功,只记得不断向前奔跑,那个愚蠢的孩子。”
带着浓烈颤音的歌声宛如利刃,从喉咙里出来,又从耳膜进入,正刺在张贤貹的心口上。他眼前不再是舞台,而是倒在地上的父亲的样子。忽然间耳边又仿佛响起了他与父亲曾经的对话。“你绝对不会有事”,这是两年前带着父亲去医院检查时他做的保证,可是现在呢?
可是现在呢?
“我也在询问着他,为什么不能爱我呢?我最真实的样子。”
你最真实的样子是什么?是什么都清楚,却什么都做不了吗?哦,不对,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那越接近就越遥远的感觉,绝对无法听到我的声音。更加无法理解的,是父亲你离去的理由。我无法成为别人……”
张贤貹之前一直是跪在舞台上的,这个部分强撑着站起来唱,是出于反复的练习所带来的身体的本能。可是他已经到极限了,在一个算不上难的小高音处,他破了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无法……变成……无法变成那样……”
先前曲调的大幅修改还能让人听下去,但是现在张贤貹先是破音,然后居然出现唱不下去的情况,就不能用临场发挥之类的理由来解释了,如果只有破音,那是失误,可是后面的……
观众们开始窃窃私语,而张贤貹对此浑然不觉,他试图动用声带,却发现自己已经对它失去了控制力。
前面的歌词,表达的是莫扎特对父亲的爱与抱歉,张贤貹还能把自己的情感灌输进去,然后坚持下来。可是到了后面,莫扎特要表达的是尽管不被父亲理解,自己仍然要坚持追寻自由,张贤貹的情感无以为继,与歌词水火不容,他的声音出来,已经彻底不成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