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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璩的手落在阿蛮肩头,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空的,阿蛮没有站起身,话语有些破碎:“我五岁那年娜依就来我身边了,阿娘和阿爹都很忙,除了娜依就没人陪我玩了,娜依有个心上人,我说过等明年她满了十七岁就让她出嫁,出嫁的时候送她一千头羊,一百匹马,这样娜依这辈子都不用再愁吃肉了。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娜依一定没有死掉,她只是受了伤,或者被火烧坏了脸,怕吓到我才让别人告诉我她死了,我还在想,要是她的心上人因为她脸坏掉了不要她,我就提起鞭子去为她出气。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娜依是真的没有了,不在了。”
一滴泪从阿蛮眼里流出,滴到了王璩手上,对娜依王璩接触的不多,只知道她比阿蛮大一岁,从小就服侍阿蛮,阿蛮院子里所有的事也是她打理的。能干漂亮,如同王璩曾经想拥有过的心腹丫鬟一样。这样鲜活的生命就死于一场叛乱之中,而这场叛乱她毫不知情,只是受了池鱼之殃。
如果青唐真的以那个理由对大雍用兵,那更多鲜活的生命由此消失,自己承担的起吗?王璩觉得心烦意乱,一直被自己刻意忘在角落里的念头又重新翻起,她想夺门而出,找个地方仔细想一想,为自己母亲伸冤赔上那么多条性命,敢吗?
侍女送上茶水点心的声音让王璩从思绪里走了出来,阿蛮的双眼已经哭红,王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自己想不想,能不能的问题,而是全都控制在德安公主手里,难怪当日静慧师太会说那番话。
王璩摇摇头,这样才能把脑中的烦乱摇掉,事已至此,或许可以慢慢等候,等候一个合适的时机,劝说德安公主慢慢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这样的话,什么时候才能为母亲伸冤?打到大雍皇室低头,这是最快速的办法,但继之而来的生灵涂炭,王璩知道自己承担不起。
或者在中间能有两全的法子,而这一切就要等舅舅回来了。哭泣过后的阿蛮脸上满是疲惫,王璩让侍女服侍她睡下,阿蛮的睡容依旧是那样安静甜美,如果能做个一直不长大的孩子该多好,可惜不能。王璩抱着膝盖坐在阿蛮身边,仿佛已经看痴。
曼陀罗的婚礼很快就到了,这在刚刚平息了一场叛乱的燕京也算是一件大事。托德的妹妹正式成为皇后后的一个月,托德被封为南王,他的长子也被封为东元郡王。曼陀罗虽然没有得到公主封号,但她的婚礼也水涨船高,规格远胜过从前。
阿蛮再不高兴也要来恭贺曼陀罗,和一群没出嫁的青唐贵族女子在曼陀罗的闺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祝贺的话。青唐女子比大雍女子要大胆的多,不时有少女在那里说嫁过去以后要如何如何。
当听到到有个少女泼辣地说:“姐姐你不要担心,要是鄂博敢欺负你,我们就拿起鞭子好好教训他一顿。”这话让王璩顿觉目瞪口呆,这样的话太背离自己曾受过的教导了。少女说完之后一群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有人还叫着说:“何必要我们出手,曼陀罗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不过欺负是不会,要是鄂博敢领了别的部族献上的美女,曼陀罗你会去抽谁?”
曼陀罗今日还是一身红衣,听了这话她的眉就竖了起来:“谁敢给鄂博献上美女,我先去把那个献美女的人给抽一顿,再把美女赏给别人,至于鄂博,哼哼。”少女们又笑了起来,王璩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要炸了,这些太颠覆自己的认知了。
大雍并不是没有不许男子纳妾的妻子,可是这些妻子大都是用柔情来收服男子,更多的是不动声色地对付妾室,像这种公然要抽一顿鞭子的女子,不被人说成是母老虎,天生嫉妒才怪。
看着她们肆意的谈论,在讨论着该怎么用鞭子征服男人,王璩明白了为什么阿蛮会嫌朝鲁不好,打不过的人又怎能娶她呢?
在曼陀罗房里待了一会,阿蛮就要告辞,曼陀罗的眼盯着她:“怎么,这么早就想走,那天我们的比试还没有结束呢,来来,现在趁着这么多人在,我们比试比试。”
阿蛮哪是禁得起激的,站起身就要走,旁边的人立即来劝她们:“曼陀罗,你明日就要出嫁,今天就不要再比了,不然万一花了脸,脂粉盖不住。”今日再不比,以后就没机会了,曼陀罗哪是别人能劝住的,已经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匕首就要往阿蛮那里飞去。
阿蛮的鞭子如同长了眼一样,远远卷了过来,匕首被鞭子一触就掉在地上。曼陀罗一击不中,心中愤怒,正要再来的时候听到托德夫人的声音:“曼陀罗,难道你还没长记性?”
托德夫人,不,现在该叫南王妃了,已经出现在门口,贵族少女们纷纷行礼,南王妃举手示意她们起来,面对阿蛮温和地道:“你来了这么久,殿下想来也等急了,就由我送你出去吧。”阿蛮恭敬应是,出房门的时候对曼陀罗皱皱鼻子做个鬼脸,这才跟在南王妃身后出门。
阿蛮的这个举动没逃过曼陀罗的眼睛,她瞪一眼想笑的其他人,手就往凳子上捶去,这个闷亏,自己是吃定了。
南王妃并没有像大雍主母一样只送到二门口,而是一直把阿蛮送到了大门口,王府大门口现在人来人往,随从已经牵来阿蛮的马,阿蛮行礼后就打算上马,南王妃脸上的笑容没变:“还没恭喜过你,燕王很快就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舅舅啊,你快些回来吧。
归来
南王府门口人声鼎沸,南王妃的声音并不大,但声音十分清晰,王璩的眉扬起,舅舅,终于要回来了吗?这次出征,他已足足走了七个月了。
阿蛮的一只脚已经上了马镫,听到这话重新站回地面,脸上的兴奋之色毫无掩饰:“伯母,我阿爹真的要回来了吗?您是听谁说的。”南王妃笑的依然那么慈祥:“陛下亲口所说,怎么会假呢?”
是皇帝说的?对皇帝来说,燕王的归来不像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最好的结果该是两败俱伤,而不是谁压过了谁?王璩的眉微微皱起,青唐动荡不安的局势,在现在是不是就要平静下来?
阿蛮想的没那么多,她满脑子只有父亲要回来的喜悦,阿蛮的笑声让王璩莞尔。看着阿蛮的样子,南王妃的面色更加和蔼,对王璩微一点头:“也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到阿蛮,我家那个傻小子,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样的试探王璩听的多了,只微微一笑没有接话,拉着阿蛮行礼打算再次告辞。南王妃的手已经抬起,道别的时候又到了,纵然是长辈送人出门,也要看着人上了马才算礼数周到,阿蛮的脚再一次踏上马镫。
前面突然有人跑了过来,嘴里喊着让人回避,托德府前的人已经让出一条路,这种阵势,除了帝后驾临没有别人能引起。
南王妃脸上的笑带了几分喜悦:“娘娘驾到了。”皇后是托德的妹妹,曼陀罗的姑姑,侄女出嫁亲自驾临这在青唐是很正常的事。阿蛮现在要走也可以走,毕竟皇后的车驾还没到托德府前,可毕竟是个小辈,这样不礼貌的行为阿蛮是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