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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璩深吸一口气,让心平静下来看着太后的眼毫无畏惧:“太后,当日之事,难道不是太后纵容吗?若太后能管束住了女儿,又怎会有今日之祸?”太后看着王璩,见王璩毫不退缩地和自己对视,太后轻轻叹息:“杀妻夺夫,天下人都是这样想的?”
王璩接上一句:“难道不是吗?”太后摇头:“自然不是。”王璩那句你骗人都快说了出来,猛然想到面前的人是一国之太后,这样对待毕竟不好,生生咽了下去,只是看着太后,面上那不相信的神色毕露无疑。
太后看着王璩:“我不能说我女儿全无错误,当年若不是她那句,威远侯二子甚美,惜乎有妇,也不会有你母亲被逼死去,若是你母死后,她没有求先帝赐婚,让一切坐实,也只会让威远侯府成为笑柄,而不会有今日之事。”
王璩的脸色变了,难道当年公主并不是像大家想象的一样,授意威远侯府杀死自己的母亲,而是祖母这样做的?太后的眼转的深邃,当年知道真相的自己也是那样恼怒,可是木已成舟,皇家,当时丢不起这个脸,让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话,生生咽下了这口气,除了让威远侯府好好照顾那个孤女,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太后叹气,如果当时就停止婚约,纵然暂时被人取笑,也不会酿到今日的大祸,说来说去,自己太娇纵那个女儿,以至有今日,可是怎么能不娇纵呢?洛安公主死在驸马的手里,先帝和自己都极其伤心,当时怎么舍得让淮阳公主再碰钉子?
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毕竟,段氏一族已经式微,段崇德在战场上失踪,生死不明。而那个小孤女,太后看着面前的王璩,在公主府里长大,大了再寻门亲事远远嫁了,怎么也翻不起浪来。为一家一姓之富贵,牺牲掉的人也不少,可是谁也没想过这个小孤女,会翻起这么大的浪花,搅的天翻地覆。
太后又是一声轻叹,王璩终于开口:“娘娘今日所言,妾字字牢记,可是娘娘手握国柄,又怎会容忍威远侯府如此欺瞒,况且满朝文武,难道就都瞎了眼,聋了耳,闭紧嘴巴不发一言吗?”太后并没恼怒,唇边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投鼠忌器,这点你不懂吗?而满朝文武,谁也不是你娘一个胎胞生下来的,谁会为了这么两个小人物就拼上自己的前程,即便是你,你娘的亲生女儿,不也要去寻到你的舅舅,求他为你出面吗?”
王璩长久来的信念几乎是被击破,她头一次在太后面前露出崩溃神色,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太后又是一声叹息:“我今儿叫你来,不是为别的,不管你认不认,珠丫头总是和你一个父亲,日后你见了她,能把她当妹妹吗?”
王璩心头的恨意又起,如果没有她的母亲看上了父亲,也就不会让自己孤苦若此,话里已经带上浓浓嘲讽:“当今陛下的外甥女,淮阳公主的独女,定安侯府的七少奶奶,天生尊贵,众人仰慕,岂能和我这个自小孤苦的女儿做姐妹?”
太后一双眼还是看着王璩,王璩咬一下唇,瞬也不瞬地和太后对视,太后轻声叹息:“你不要以为我今日叫你来是怕了你,别说你,就算是你身后的青唐燕王,我也一样不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叛国将领,偶然攀上他国公主得到权柄的小人而已,这就是太后对阿连怀德的评价,但是现在不是怄气时候,太后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王璩:“珠丫头人单纯的紧,定安侯夫人又是宽厚平和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虽叮嘱了只怕还是有风声传进她耳里,若你能以她为妹妹,她也能好些。”
太后顿一下,威远侯府的结局就是夺爵抄家流放,没有了父母的庇护,再加上王璩这个不肯让她为妹妹的姐姐,都不用别人薄待,珠姐儿自己就会怄死自己。这个外孙女若有几分像她的娘,太后也不会这样操心。
太后这几句话里含有浓浓的情谊,王璩的眼里竟有了泪:“太后怜惜外孙女,连一点委屈都不肯让她受,那我呢?还有我的母亲呢?就活该受委屈,活该去死吗?”太后在宫里活了一辈子,这种话也听的不少,只是叹息道:“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你的母亲,包括你,都是王家送出的牺牲。”
牺牲吗?王璩的手紧紧握成拳,说出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当初王家为了荣华富贵,已牺牲了我的母亲和我,今日太后为何舍不得让你女儿去牺牲,舍不得让你外孙女去牺牲?”太后神色没动,旁边的宦官已经忍不住了:“王姑娘就在您进宫前,陛下已做了决断,以淮阳公主和驸马为质,青唐,已经答应了。”
太后脸上此时方显出老态,伸手点住王璩的鼻子:“我的女儿,也不是不能做牺牲的。”说着太后放下手,满身都是疲倦,再怎么严密防护,这么大的事情珠姐儿不可能不知道。太后没有再想下去,只是看着王璩,缓缓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年的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之下酿成今日局面,我的女儿已经做了牺牲,我不希望珠丫头也被牺牲。”
王璩这一刻对珠姐儿感观复杂,这个从出生到现在都被呵护备至的女孩,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要被人谆谆告诫,不要亏待了她。王璩看着太后,一时发不出声,太后又是一声叹息:“话说完了,你走吧。”宦官在旁引着王璩出去,王璩回头看着太后:“今日进宫时候,遇到了楚国公伉俪,他们伉俪情深,夫妻恩爱。”
太后没有料到王璩会说起这个,脸上有惊讶之色,王璩还是淡淡地道:“若我母亲没有死去,或者我也和那位楚国公夫人一样,有一个精挑细选的夫婿,每日烦恼的不过就是家务事,如同大雍每个侯门公府的女儿一样,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了。无心也好,有意也罢,这一切都拜您女儿所赐,太后对外孙女的情谊,王璩深感,然王璩不能认她为妹。”
太后并没有奇怪王璩的回答,能够借助他人之手让家族被抄家,又怎会顾及一个在她心里,本就不该出现的女儿呢?太后轻声叹息:“既如此,也就随了你去,今日就当你从没进过宫吧。”看着王璩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里,太后闭上双眼,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虽娇纵跋扈,也有一份自己的骄傲,保不住她就保住外孙女吧。
王璩行礼下去,跟着宦官往外走,只是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珠姐儿,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妹妹。她的笑声是那么清脆,人生是如此无忧。宦官突然叹气:“七奶奶她,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太医说,她身子不大好,这胎怀的很艰难。”
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宦官还是自顾自说下去:“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的住,到时传到了她耳里,说不定就是一尸两命。”王璩停下脚步:“这也是太医说的?”宦官点头,一尸两命?王璩站住:“难道太医没有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