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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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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在宣台举行,交换过戒指,苏樱推开要按部就班与她接吻的新郎,冲到观礼席拥抱父母和贾思敏。走到魏南面前时已经泣不成声。神父茫然地见证这一幕,新郎更是从未见过她哭,站在一旁手足无措。魏南递给她一块手帕。二十年后,她或许想起了当年为她拭擦眼泪的人,在魏南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二十年了。魏南忽然记不起后十年是怎样度过的,像一场黑白梦境,因一个人缺席而被抽走所有色彩。

……

一只手在他额上探了探,魏南醒来,看见关陆站在床边,有些无辜地收回手,说,“你醒了。”

他另一只手上抱着一盆刚移植好的兰花,告诉魏南,“虽然你没给我回复,我还是把这东西带回来了。你没事吧,刚才看你睡得一脸心神不宁。”

魏南看了眼兰花,道,“没什么,一个梦。”

估计不是什么好梦,关陆拉了张椅子到床边放着,将小小的花盆放在床头柜上。他递了杯热水给魏南,魏南端了一会儿,又放下。

窗开了一点,为换气。这一刻很宁静,他们都没说话。有风吹进来,水面上泛起细密的涟漪。在水杯旁,兰花的叶子秀挺细长,也微微颤动着,像个在旁观的、娇怯的小姑娘。

END

21

关陆心照不宣,没对“顺路”发表什么看法,东拉西扯地和魏南说话。

车里开着暖气,温度与click内差不多,对魏南而言热了点。魏南体温偏低,但又怕热。他并不需要别人留意或者迁就他的私人细节,司机当然无从了解。关陆见回苏家的路还长,就在后座的控制台上调低了两度暖气,又改小风量。

他尽过举手之劳,盯了魏南一阵,眼底探究的成分居多。魏南衣冠严整,衣着搭配从未出错,常被猜是有位品味极优的妻子在背后打点一切。听闻“魏夫人”的位子至今悬空,不少人讶然过。掉转头想想,也算合情合理。可能因为魏南本就不像会需要谁的人。

后座宽敞,多功能扶手横放在中央,充当小桌。空调送风量变小,车内的空气也沉淀下来。安静的空间里,从魏南身上传来一点男香的味道,出于礼貌,某些场合少不了香水。他身上的这款分香水和香精两个版本,魏南惯用香精版,层次清晰,苦味重。感性的人会联想到森林、落叶、矿石,关陆感性的时候比较少,他只联想到“节制是一种美德”之类的格言。这种香乍一闻很成熟、很低调,闻久了也是霸道的——稍微一接近,其他香水的气息就不知不觉都被盖住了。

这回例外,熟悉的男香下藏有一种清幽的味道,纤细得很,却迟迟散不开。不知魏南先前和哪位女士接触过,反正不是他妈。关陆坐了一会儿,有点无聊,就靠着椅背,装作假寐的样子,也不说话了。

他觉得两边太阳穴下,有发胀的感觉。说不上痛,只是一跳一跳的,惹人烦。这种感觉喝酒时就隐隐有了,吹了阵风,淋了点雨,慢慢转为明显。

魏南问,“喝了多少?”

关陆睁眼看他,还是标准答案,“一杯。”

魏南道,“庄慈那件事,苏邕和我对你有不同评价。”

关陆更头疼了。他望向车顶,说,“我真不想知道苏总是怎么夸我的。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什么。”

他坐起身,按了下太阳穴,继续说,“你说‘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夺其情’。三十六计里的话。美人计?”

他记得很准确,也许是对这件事印象太深刻,根本忘不了。关陆看着魏南,后者也看着他。魏南的眼睛很幽深,深而暗,他眼里什么都有,一闪而过,又像什么感情都没有。好像夜行船,扔石子下去探不到底。他又没有声呐设备测距,怎么算得出海面下有几深。

人心真是贪不足。和庄慈在一起,有激情,忽略了不能相守;和魏南在一起,必将相守,仍觉得不满足。似乎这个人身上,有些东西他到底求不得。

他们站在很奇怪的一个平台上,进难进,不进则退。要进要打破一些隔阂,破而后立。正如逆水而行,不能进就退了,他们大可以相安无事,放任另一些感情被日复一日的消磨。

关陆以为魏南不会说什么,他错了。魏南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罕见的连名带姓。魏南说,“我一直希望你知道,感情用事并不是一项优点。”

22

窗外下着雨,雨点无声的打在玻璃上,汇成细道流走。关陆看玻璃看得有点出神,耳边都是听不见的沙沙声响。魏南的声音也像雨水打在沙滩上,缓慢低柔地渗入耳膜,莫名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熬夜熬得大脑都烧坏了,成了全是漏洞的滚烫蜂窝煤渣,有人指给你一床羽绒被,一张宽沙发。你难受啊,那就睡吧,很舒服的,闭上眼就好。只是关陆做不到。

关陆说,“受教。”

两个字,切断了这个话题。世人可以粗分为两类,一种是愿意倾诉的,另一种只愿留一切问题自我消化。关陆无疑是后一种,他身上有个开关,在听人倾诉和安慰人的时候感情丰富,轮到他倒情绪垃圾时,那个感情丰富的开关却被人为地关掉了。他不习惯拿某些事出来说,哪怕对象是魏南。不是逞强,只是不习惯。关陆习惯在这种时间点一个人待着,顶多一天,放纵完了,第二天天亮,他仍旧是那个到处逗人、哄人的人。

在这方面他很极端,已经无可救药。

关陆懒洋洋地靠在车里,看了一路车外。西山居外有一条江水,冬季多雨,江水涨高,流速迅疾。滚滚江水从他们脚下流过,一去不回。下车前关陆抬手嗅了一下,皱眉自语道,“怎么都是烟味?”

他是找借口,魏南太了解关陆,闻言看了他一眼。关陆笑得很开怀,走下车跟他挥手,立起衣领说,“你先上楼,我吹吹风,至少散掉味道。”

那天关陆在楼下待了近两小时,他说的是散烟味,魏南偶尔抬眼望窗外,正看见他在抽烟。烟头上缀着火星,微小的红点时亮时暗,一闪一闪的,看上去像信号密码。

再晚一些,他去厨房要了杯爱尔兰咖啡。回房间的途中,在走廊拐角处遇到魏南。

关陆有点词穷,从烟到酒到咖啡,他今天几乎做齐了所有魏南不乐见的事。结果魏南只是看了一下他的杯子,说,“不要空腹喝咖啡。”

关陆“啊”了一声,脸上没来得及做出表情,就是发呆。他眼里通常盛着很多东西,变得飞快,一闪一个念头。现在他望着魏南,没想到说什么,眼睛里只剩下魏南一个人。

他看着他。

关陆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脸,率性者见率性,世故者见世故,阴谋者见阴谋。在他身上,魏南看见过聪明与野心,看见过冲动和自负,看见过迷茫,也看见过执拗。魏南曾以为他看透了关陆,却常常在他身上发现全新的特质。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庄慈一事后,他们关系既远又近,关陆光是约魏南喝茶就约了四回。也不知他熬了几天没睡,神色有一些疲倦,见面时郁闷地跟魏南抱怨,没人陪我加班,把我踢出来放假了。他的低落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又瞄着表提议,好早,我们去坐地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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