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效甫一开口,林薇就知道这些话决对不是可以随便传出去的,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王俊,表达了自己对胖子的不信任,但一转念又觉得这么想是毫无道理的,王俊与陈效几十年的交情,又是他的代理律师,他的事情见得了人的、见不得人的,没什么不知道的。倒是她自己,跟陈效认识不过几个月,如果在座的人需要回避,也应该是她,而不是王俊。
她还在胡思乱想,王俊已经开口问陈效:“你说会是谁给墨西哥海关报的信?”
陈效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薇抢先把她的猜想说出来:“你在查那辆车,会不会是那个车主?”
“啊?你还在查那车,”王俊一听就急了,“陈效,你有毛病吗?你说我劝过你几次了?!”
陈效打断他们俩,道:“都别猜了,报信的人就是我。”
“为什么?”林薇难得跟王俊异口同声。
陈效却还在笑,就好像刚刚抖开了一个包袱,说:“这话可就长了。林薇,这件事我还得谢谢你。”
“谢我干吗?”林薇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要不是为了找那辆车,”陈效回答,“有些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搞明白。”
“你是说陈康峪的‘金矿’……”王俊眼光一闪,难得这么精神。
陈效点头。仅仅十几年时间,陈康峪从一个外姓的小职员做到集团主席,又将华善堂从区区一个中成药制药企业变成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其中又有多少黑多少白,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不多。但站在局外人位置上,大约就会觉得他挖到金矿了。
“那批走私车是跟着装满聚丙烯颗粒的集装箱进来了,按照化工原料报税,”陈效继续说下去,“你猜那些原料是谁家进口的?
王俊静静听着,一直没出声,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还是林薇开口问:“是谁?”
陈效指指他自己,回答:“是我们。”
林薇震惊,她从未想过这件事转了一个圈又会回到原点。她定定看着陈效,等他给一个解释。
陈效没有避开她的目光,缓缓道:“原料入关之后,全部被运到华善堂在台州的化工原料厂,在那里简单清洗组装之后就能卖了。”
“你是说陈康峪参与走私。”王俊终于开口,不是个问句。
“但这跟麻黄碱有什么关系?”林薇问。
陈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不曾点着,他问林薇:“黑帮电影看过没有?小弟入伙都要先杀一个人,往墨西哥运麻黄碱也是一样的意思,一旦做了,便无退路。”
“你是说这是个把柄?”王俊从法律角度提问,“可出口麻黄碱算不上贩毒,违反处方药管理规定,往轻了判也就是个非法经营。”
“那个圈子里的人怕的不是吃官司,而是墨西哥的收货人,”陈效回答,“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去举报汽车走私,反而先把这事儿捅出去的原因。”
王俊会意:“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是华善堂自己去检举的……,这桩交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效说:“我查过记录,最早的一批麻黄碱是十一年前发出的,那时,陈康峪调任到上海已有几年,但经营一直不好,直到那一年,华善堂的老总裁因病退休,董事会里争权夺势,谁都不买谁的帐,上海公司突然开始盈利,巨额的利润,陈康峪正好以此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