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去自己的房间,开了灯,脱掉衣服去洗澡,洗完从浴室出来,看到手机上一串短信和未接来电,全都是毛老师的。她回了条短信,说累了,先睡了,有事明天再说,然后就关了机。
但信息发出去,她却了无睡意,又去翻看床头座机上的来电显示。她并没指望有什么收获,结果却发现每隔几天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号码有好几个,但时间总是深夜。那段日子,她不睡在这里,全都没接到。
翻到最近一条记录,是个本地号码,来电时间就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她回拨过去,听筒里传出不急不缓的嘟嘟声,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挂掉,那边却已经有人接起来了。
“林薇。”熟悉的声音,念着她的名字。
是陈效,她没猜错。他既没问她几个月都去哪儿了,也不问她为什么突然又回来,只是念她的名字。
她便也不解释,只是问:“你回上海了?”
“这里呆一阵,香港呆一阵。”他回答。
“在干什么?”
“在想如何点石成金。”
“想到办法了?”
“有些眉目。”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她还记得医生说过的话,想提醒他注意休息,别太累,可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种意思了。
“那你忙你的吧,我不耽误你。”她这样说,那架势就是要挂电话了。
“别挂,”他叫住她,“我刚好停一停。”
她难得听话,顿了一顿,便开始向他汇报这几个月的近况。他似乎找了个地方躺下来,偶尔插一句,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倦意。
直到说起她的工作合同,他突然打断她,道:“你答应过跟着我的。”
“我几时答应过?”林薇吓了一跳,她曾以为那一夜在医院里他说的都是胡话,烧退了就全不作数了,直到此时才发现他并非完全不记得。
“你答应过的。”他坚持己见,完全不跟她讲道理。
“可我这三方协议都签了,毁约要赔钱的。”她只能拿合同条款出来说事。
但他却说:“我可以给你签约奖金,你尽管拿去付违约金。”
“那边薪水很好。”她继续跟他算钱。
他不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直截了当的说:“明天我让人拟offer给你,具体数字你自己看。”
她只好再找别的理由:“人家有很好的培训计划,入职就是见习经理,轮岗两年就能转正,你能给我什么?”
“你是知道的,”他叹气,“我可以给的机会,你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得到。”
她哑口无言。是的,她知道。他做事的方式,尽管王俊不赞同,别人都不赞同,却让她莫名振奋。于内心深处,她或许是当够了好人,等不及将面具撕去,也成为他这么一个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的坏人,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直指目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说服,只能甩出最后一张底牌:“我跟你去过Ash,华善堂有不少人看到过我,他们会怎么说?”
“你怕什么?就怕别人说?”他反问。
她急起来,解释:“以后无论我怎么努力,只要你给我点好处,别人就会说是因为我跟老板睡一张床,我何苦去受这种罪?”
他懂她的意思,却存心挑刺,问:“我们几时在一张床上睡过?我怎么不记得?”
她听出他在笑,尴尬得要死,恨自己又犯了嘴欠的毛病,让他抓住话柄。
他还在笑,她急着把这一页揭过,总算静下来,认认真真的问:“为什么是我?”
“虎穴凶险,我难得有个能相信的人。”他也不笑了,答的还算认真。
“你凭什么觉得我可以相信?”她又问。
“我欠着你的,你不会对不住我,”他继续,“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找谁讨债去?”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莫名就火起来,提高声音喊:“你不欠我,真的,你不欠我的!”
说完那句话,她就把电话摔了。他没有再打过来。
随后的那大半夜,林薇都没睡好。在浅浅的梦境里,她总是看到警察局的审讯室,但坐在里面的却不是她自己,而是陈效。梦里的因果不用交代就是那样的明晰——他为了她被捕,在那里第一次室上速发作——她受不了这种联想,反复告诉自己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陈效那个人,每一步都是算计好了的,都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至于其他,都是附带的伤害或者利益,多一眼都不会看的。而她,大概就是那个附带的得利者,她要那个教唆林凛的人去死,他答应帮她,做到现在这样也已经足够了。真的,你不欠我的!她听到自己在梦里又这样对他喊叫,但若真是两不相欠,却也不是一点都不失落的。
一场乱梦之后,天还没亮,她就醒了,完全不知道眼下这事要怎么收场——她的工作,甚至于未来的生活,原本都已经计划好了,却被他的几句话打得稀乱。当然,也不能把责任全斗推在他头上,要是她不想,他也奈何不了她。所以,问题关键还是在她自己,她内心深处那只小小的野兽。
第二天,林薇还是去上学,陈效的动作也是很快的,一早便有一只大信封寄到学校里。她打开来看,是华善堂上海公司给她的工作要约,职位是中国区CEO助理,薪水确实比她已经签了的那家高一点,签约奖金也刚好够付违约金。一看就知是做过功课的,什么都瞒不了他。但实话实说,这些条件并有没有好到值得她毁约的地步。华善堂的名气不及那家美资公司响,陈效给的职位也尴尬,却不知为什么让她陷入两难,让她觉得这不光是在两份工作的做选择,而且还是两条路、两种生活的选择。这个或者那个,左还是右,都有她舍不得放弃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