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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萍儿眼睛利箭一样朝说话的人看过去,居然是一身桃红色打扮的宁香儿,她在祠堂里也受了不少苦,且一直以为是宁湘兄妹陷害的她,如今哪里会和宁萍儿客气,加上事情牵扯到景逸,立刻开口对宁萍儿冷嘲热讽起来。
宁萍儿一直看不起宁香儿,如今居然被她奚落,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便要反唇相讥,严氏却在这时转身,低喝一声:“勾了,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
见严氏表情严肃,像是动了气,宁萍儿嗫嚅几声,不敢说话了,站在严氏身边的宁茉儿轻抚着严氏的背,温婉道:“母亲别生气,妹妹们都还小,不过是在互相看玩笑呢。”
“再过两年都该嫁人了,却没有半分女儿家该有的端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严氏看向宁茉儿,“你身为姐姐,要多教教他们两个,我知道你性子和柔,可自从你们大姐嫁出去后,你就是这家里的长姐,约束妹妹是分内的事,一味说好话只能是纵容,你可明白?”
宁茉儿福身一礼,“母亲教训的是,茉儿明白了。”
宴会厅内,一对龙凤双椅高居正位,依次下来便是一张张成列的长几,每张长几后可容两人入坐,随着入席之人的接连到来,宴会厅内又静谧逐渐转变为人声鼎沸,送了景逸入席后,宁渊身份不高,本该去最末处落座,可他看了看,居然往前走了两桌,施施然在一个圆脸贵公子的身边坐下了,还不忘对那圆脸公子拱了拱手,“鲁公子,请了。”
鲁平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袍子,正满眼垂涎欲滴地盯着对面席间正一个个落座的各家小姐,忽然被人打扰,心情顿时不佳,他吊着眼睛上下扫了宁渊一眼,“你是谁?”
他那副表情看得宁渊心底嫌恶,可宁渊还是端着笑容,小声道:“宁馨儿正是胞妹。”
温肃候一直很疼爱自己这个小儿子,想给他娶新媳妇的事自然也没瞒着,听到宁馨儿三个字,鲁平顿时一愣,“哎呀,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大舅子!”然后满脸热络道:“上回在海龙王上咱们俩还见过,可那时我还不认识你,大舅子别见怪,别见怪,哈哈哈!”
宁馨儿都还没过门,他却一口一个大舅子叫得如此顺溜,当真也是个厚脸皮。
“鲁公子客气了,馨儿能觅得像你这样的如意郎君,是她的福气。”宁渊打着哈哈,“鲁公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还真想同大舅子你多亲近亲近,以后咱们成了亲戚,也好多来往不是!”鲁平看着宁渊身上的衣裳,眼神亮了亮,表情更见热情。
宁渊淡笑了一下,他本身是不喜张扬的人,今日既然穿了一身雪缎制成的衣裳来赴宴,为的主要还是这个小温肃候鲁平。
鲁平胸无点墨,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自然也吃“人要金装”那一套,若宁渊还做平常的打扮,鲁平会不会理他都很难说,为了能迅速和鲁平套好近乎,宁渊才让唐氏赶着用从柳氏手里得来的雪缎做了一身外袍出来,果不其然,见他打扮贵气,又是宁馨儿的哥哥,鲁平对他要客气许多。
两人客套几句,又过了些功夫,宴会厅里所有的位置终于坐满了,按照男客在左,女眷在右的格局分开,宁渊与鲁平这一桌对面正好是宁萍儿和宁茉儿,而宁香儿大概是严氏惟恐她宁萍儿闹脾气,安排在了同自己一桌。
宁渊扫了入席的诸人一眼,最前方皆是一众高官,连曹桂春都只屈居在中段,这还只是华京权贵中的冰山一角,京城三公一个也没来,想必都和剩下的官员们留在华京中处理皇帝出巡后剩下的政务。几个皇子倒一应在场,司空钺坐在左下首第一的位置,依次下来是二皇子司空曦与三皇子司空傲,第四个位置却空着,司空旭居然不在。
宁渊正奇怪这种场合司空旭去了哪里,太监已经高喝了一声“皇上皇后驾到”,随着宴会厅的侧门打开,一个长相英武,身着龙袍的高大男子,同一凤袍金钗的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那二人刚一出现,殿内所有人都起身跪了下去,三呼万岁。
大周皇帝司空烈年方五十,看上去为人和善,却是个杀伐决断的冷血帝王,当年踩着几名亲兄弟的血才踏上了皇位,便一直有一种皇位不讲嫡庶,能者居之的想法,是以并未立任何皇子为储君,更放任他们培养自己的势力,只要他们不勾结朝臣,不越过自己的本分,他便不会多加干涉。
皇帝平了众人的身,发表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大意便是让诸人随意,尽兴尽乐,宫人们也在这时流水一般送上佳肴与美酒,更有舞者随着乐师进殿,伴随着铿锵弦乐开始翩翩起舞。
鲁平的眼睛终于从对面那些包裹严实的小姐身上收了回来,转投到那些正不断扭动着身体的舞者们身上,看着他们裸露在外的大片雪白肌肤,满脸猪哥样,哈喇子都要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待一众舞者跳完,酒也过了三巡,接下来要上场的便是重头戏,按照以往的规矩,各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可表演助兴,若是有能让皇上龙颜大悦的,赏赐是少不了。
在场许多人所等的便是这一刻,一个个早有准备的少爷或小姐在身边长辈的鼓励下起身,有吟诗作画的,有闻琴起舞的,因为是春宴,所以大多数都扣着“春”这个主题,待江州节度使家的公子舞完一段花剑后,宁萍儿终于也站了起来,拖着她华丽到刺眼的裙摆,迈着莲步走到正中,盈盈向皇帝下拜道:“臣女宁萍儿,想以一曲飞天舞,献与皇上。”
皇帝眉毛一扬,“飞天舞?”
皇后也笑了,“小姑娘当真有心思,知晓皇上爱看飞天舞,她这是在讨皇上的好呢。”
飞天舞是以模仿仙女飞天时的姿态而成名的舞蹈,要求舞者不光体态柔韧,还要身段轻盈,将飞天舞练至极致的舞者,甚至能立于男子掌心,做掌上舞。
许多小姐们听到宁萍儿的话后,都低下头议论纷纷起来,毕竟当年的月嫔便是靠着一支飞天舞得了皇帝的欢心,如今宁萍儿也来这么一茬,不难让人怀疑她的目的。
其实这也正是宁萍儿的目的。
她自负天生丽质,奈何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一个江州守备便罢了,偏偏她还只是庶女,即便婚配,能嫁于寻常官宦人家做正妻已是极好的命数,但是她不甘心,她宁萍儿一直有着要出人头地的野心,既然有月嫔珠玉在前,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当柳氏知道自己女儿的这个想法时,也着实惊讶了一阵子,不过很快便释然了,入宫为嫔为妃,以宁萍儿的出身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即便不能成功,她也相信以自己女儿的美貌与舞姿,不求折服不了那些权贵子弟。
“好!”皇帝抚须一笑,“你便跳来,若是跳得好,朕有厚赏!”
宁萍儿眉目含笑地点头,很快,便有宫人抬来一张大鼓置于大殿上,而宁萍儿也脱掉鞋袜,赤脚踩着一名宫人的肩膀,上了那个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