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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彦父母到处请了大夫来给儿子瞧,都说是脏病,已病入膏肓了,普通药物是无效。还是马氏父母瞧不过了,怕女儿守寡,荐了个走江湖郎中来瞧,那郎中看了,病源说一样,他倒是有个以毒攻毒法子,却是用砒霜来治。李彦一家到了这时,也顾不得了,每日只用指甲盖挑了一点点,化在水里服了,连吃了几个月,倒也有效验,身上疮疤慢慢就平复了,虽不说尽复旧观,倒也能见得人了。只是这砒霜终究是毒物,用了它来治病,无异于饮鸩止渴,且对那脏病也治不得本,不过是暂时压制而已。那李彦不过介商人,眼中只有酒色财气四字,哪里晓得厉害,见身上好了便呆不住,又出去了,没过了半个月就出了大事,叫人抬了回来,脸上发青,呕吐不止,再一瞧,身上旧疮竟是又发了。
马氏要到了这时才晓得,原来并不是李彦嫌她样貌不美,只是这李彦有龙阳之癖,断袖之好,不爱娇美身子,只爱那后~庭~花。这回出去,自是又同那些狐朋狗友胡混,竟勾发了旧疾,他因砒霜是治病,心一急,竟吃多了些。砒霜这样毒物,哪能多吃,且他身子里早存了旧毒,一并勾了起来,发作得厉害。他那些朋友见了这样,谁敢担着肩膀,忙将人送了回来。
李延父母,请了大夫来瞧了,却说是毒发入五脏,也是因着李彦从前吃了不少砒霜,对着毒物倒有些耐性,故此一时不得便死,呼号惨痛,拖上了两日方死。
这李彦一死,马氏起先就被人疑做杀夫,扣在了衙门里,捱了两日刑,亏得有大夫出来做了证人,方得出狱,只是这阳春县也就呆不下去,便变卖了嫁妆,一个人搬了来富阳县居住。
何氏听了这些,想着马寡妇是丈夫不爱女人,自己嫁那个是个假男人,一般搜搜上了人恶当,才做下这门亲,不由生了同病相怜之意,倒与马寡妇凑在一起哭了一场,哭毕了,向着马寡妇道:“原来你竟是个苦人儿,我从前错看了你,从此之后,我当着你姐姐看。”说了,两人就约了做异姓姐妹。
既做了姐妹,马寡妇那些彩衣绣绷便不肯收何氏钱,何氏推了几回都推不过,便也罢了,拿着回家,想想那马寡妇寡妇失业,如何好占她便宜,就叫了丁丰打一瓶上好香油给马寡妇送去。
嫂情婢恨
只说何氏却不晓得,那回朱大娘断了腿,王氏又病了,她留在丁丰父母那里照应之时,这马寡妇来了油铺几回,只说是打油,一双眼就绕在丁丰身上。丁丰虽不能人道,到底是少年人,叫她瞧得很不自在,匆匆避之不及。故此听了何氏话,心上就不愿意何氏同马寡妇往来,说不得就把马寡妇样子同何氏说了,何氏哪里就把他话放在心上,反道:“你莫要胡说,马家姐姐也是个可怜人。”丁丰无可奈何,就把才雇小伙计幸哥儿叫了来,叫他走了一遭。
那马寡妇接了油,同幸哥儿一同来了,见了何氏就道:“你也太外道了,那些小孩子东西,我白搁着也没用,你竟还谢我东西。你小夫妇俩守了这一个铺子,手上也不活络,何苦讲究这些呢。”说了,就掩着嘴笑,丁丰瞧了她那样儿,自己脸倒红了,只推说要去雇明儿用车子,就走了出去,留着马寡妇同何氏说话。
又说次日一早,何氏起床梳洗了,将昨儿马氏送彩衣绣绷用个新包袱皮包一包,走到门前,丁丰雇来小车已到了,自己过来扶着何氏上了车,嘱咐幸哥儿好生看着店,就赶着车一同到了苏府门前。
何氏是个知道规矩,就叫丁丰把车赶在了西角门外,扶着丁丰下了车,回身拿了包袱,只叫丁丰等着,自己过来拍门。
角门里走出个三十来岁家丁,先是上下瞅了眼何氏,但见她年不上二十,眉目清楚,衣裳干净,只当她是里头哪个婆子丫鬟亲戚,便笑道:“这个大嫂找我们里头哪个姐姐妈妈?”
何氏福了福,口中道:“这位大哥,劳你通传一声。我是里头丁姨娘嫂子何氏,听得大奶奶生了少爷小姐,特来给大奶奶磕头道喜。”
那家丁听了是丁姨娘家人,心上反有些看轻,只皱了眉头上下打量了回,道:“你且等着。“说了,就进去说了给二门上婆子知道,那婆子又进来告诉了绣云,绣云听了,进来告诉了金氏知道。
彼时苏氏也在,她因在家受多了罗姨娘气,又知道了这里丁姨娘种种不安分,两处恨便凑在一处,偏她又是个沉不住气性子,听了这话,冷笑道:“姨娘嫂子算什么东西?上回丁姨娘那个娘再这里说了多少混账话?我只是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了,早叫人打了那个老婆子出去,还等什么!如今想必是自己没脸来,打发了媳妇来。叫她回去,我们这里不消她假意孝敬。”
金氏听了,便笑道:“你也太肯动气了,她好意来瞧我,她又没犯什么大错,怎么好不许人进来。”说了,就命传。
苏氏听了金氏这话,也只得罢了,究竟心上不舒坦,籍故要走出去,金氏拉了她手道:“你也不要生气,我知道你那是为我不平呢,只是这世上事,不是必要在一时就分个是非长短来。且你想想,如今丁姨娘已经不招你哥哥喜欢,不许她娘上门了,我们若是连她嫂子也不给进来,可是太绝情了,若是传扬出去,与你我名声何益?只怕人不说她娘糊涂混账,反说我们连一个村妇也容不得。”
苏氏听了金氏这些话,复又慢慢坐下,低了头,想一想,便道:“嫂子,你这话果然有理,我竟想不到这样周全。”金氏便笑道:“那就是你好处了,待人一片诚心,所以想不到这些也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