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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昌国听了,冷笑一声道:“这个泼妇,自己儿子不知道教导,如今反有脸就本县堂下咆哮,眼中还有王法吗?”就衙役哄了出去。又一拍惊堂木就道:“唗,人犯苏秀林,尔为生员,不知遵循圣人教诲,循规蹈矩,同个娼~妓~奸~宿,其罪一,该杖六十;尔父丧在身,不晓三年守丧,灭绝人伦,禽兽不如,其罪二,依我朝律法,凡居父母丧犯奸者罪加二等,该着杖责一百,二罪合一,本县料你也捱不起这一百六十杖,故此法外施恩,折准一百杖,不许银钱米粮赎纳。”说了就掷下火签。
原是依着本朝律法,笞杖徒杂流五刑,皆可用银钱米粮赎买,这杖一百可用米十石,银五两,抵纳,这一不许,只好苦了苏秀林,就被拉在堂下,衙役们如狼似虎扑,抡起板子就打,这苏秀林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从小儿也是奴婢如云般得捧着,几时吃过这样的苦,不由就哭天抢地的惨叫听在堂上的翠红耳中,更是抖得如秋风落叶一般。
这沈昌国又问翠红,只说他不该着以男充女,引诱生员,就命取拶子来拶了,一连抽了十数回,翠红身娇肉嫩,如何就经得住,当时就昏厥在地,沈昌国命用冷水激醒,着差官立时逐出富阳县,不许停留。可怜翠红,箱笼等物,一件也没有带得出来,带着伤空身离了富阳县,不知所终。
沈昌国问罢苏秀林同翠红,就来问何登云,也是两项罪名,一,身为生员,不该嫖娼宿妓,亵~渎斯文;二则,佛门净地,行禽兽暴虐之行,神人共愤,天理难容,就判了个绞立决,当即写下判词,衙役拿了过来命何登云按手印,那何登云听得绞立决三个字,已然昏厥,衙役就拿冷水喷得醒了,捉着他的手按了手印,当即就拉了出去,一条绳索就了结了性命,尸首发还何家收葬。却说何家老太太本就重病缠身,听得孙儿犯了事叫县官判了个绞立决,一口气就没上来,当日就没了。
何占奎一日之内,没了独子同母亲,也失魂落魄一般,因何登云是犯事死的,何府哪里有脸面操办后事,就是操办,也无人会来吊唁,故此连着老太太的两宗事儿都是草草了事。何占奎到了此时已一些儿气性都没有了,只顾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都由得苏氏做主,又过得一年,苏氏就从何氏本宗里抱养了一个男婴来承继香火,起个名儿叫承宗。苏氏仔细教养,不敢丝毫娇纵,后来承宗也中到举人,事苏氏孝顺,这都是旁话。
又说沈昌国处置了何登云等一干人犯,还有宝林冒名生员之罪,虽金氏一力咬定是她主使,奈何宝林不在,也不能断案,且苏府在地方上素有善名,沈昌国格外开恩,就许金氏回家居住,待得宝林传到,再做道理。金氏谢过县令,回到家里,管家苏贵就来报说,大少爷叫县令打得只剩一口气,如今丁姨娘正寻死觅活的哭。
金氏听了,就道:“那个孽子就是死了也是活该,她倒有脸闹。”说了,就修书一封着人立时送往苏氏一族族长苏润田处,信上只说庶子不孝,父丧期间宿娼,小妾丁氏素来昏聩,屡次顶撞嫡室,苏门从来清白规矩,不能容此悖逆之人,苏金氏要替亡夫逐此二人。命立等回复,少时回复来,因苏秀林实为大不孝,故此族长也无异议,就将苏秀林从个族谱上除名。金氏得了回复,立时就把个团圆儿同苏秀林都撵了出去,又念在团圆儿服侍过苏员外一场,许她带走箱笼。团圆儿哪里肯出去,只是这嫡妻要逐出妾侍同犯了错的庶子,原是她的权柄,且族长那里也点了头,团圆儿不过白闹一场,只得含泪离了苏府,只好回丁家存身,也算得丁富有情,容留了她母子二人。
只是那苏秀林捱了一百板子,本就只余一口气,又折腾了这一回,险些就一命呜呼。团圆儿爱子之心倒是一些儿不假,拿了这些年存的私房来给苏秀林瞧病,吃了无数药下去,将养了大半年才起复。
只说团圆儿同苏秀林即在丁富家里存身,一个是嫁人被出的姐姐,一个是大不孝被赶了出来的外甥,原该谨慎做人才是,偏他母子二人,一个依旧拿着少爷做派,一个依旧当自己是个姨娘,一个是油瓶倒了不知道伸手扶一把,一个依旧横针不动,竖线不拿,这一日两日的尚容得,时日一久,那丁富不恼,他媳妇也要怒了,就同团圆儿狠闹了几场,又和丁富厮闹了几回,丁富无奈,只得也把团圆儿同苏秀林请了出去。这俩母子因在富阳县上不能存身,也就到外县去了,后来有人在平谷县见过一个貌似苏秀林的男子,竟是走了从前翠红的老路。
又说沈昌国不能定夺苏宝林一案,就携了卷宗连夜到了州府,先见了吴知州,如此这般说了,又奉上卷宗,吴知州听了,也是惊诧不已,因这假冒生员也非小事,就不敢隐瞒,同了沈昌国一起来见郑王,叩首见礼毕,沈昌国就把个案情来由说了,又奉上案卷,郑王听了,脸上也动颜色,只道:“好个大胆的小女儿,竟敢欺瞒本王。”就命人速召“苏秀林”来见。
宝林听得郑王传召,不敢有违,来在州府内堂之上,见郑王高坐在堂上,左右陪着知州同知县,不敢大意,过来双膝跪下,依旧口道“生员”就要磕头,不想那郑王冷笑一声,道:“好大胆的小女子,就敢冒充生员,你眼中还有没有朝廷王法。”说了,就把个卷宗掷在宝林跟前。
宝林自冒了凤林的名儿出来走动,知道若是拆穿,就是大祸,心上无时无刻不在警惕,只怕破了行藏,听得这句,心上反倒不慌了,取了卷宗看过,见说是母金氏主使,就匐在地上道:“回王爷,这口供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