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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是抱山散人。”沈言婳道:“我如何知晓你是友是敌。”
“以姑娘现在的状况,我纵是与姑娘为敌,姑娘又能奈我如何?”抱山散人问道。
沈言婳自嘲一笑,“你说得没错。”她现在功力失了大半,就算有流光在手,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抱山散人又道:“况且,哪里需要我亲自动手,姑娘只要走下山去,必然活不过半月。”
沈言婳半点也不奇怪抱散人山会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抱山散人隐世多年,修为不知深浅。若她完好,可能还有一战之力,如今……不提也罢。
“多谢散人提醒。”沈言婳拱手道:“也多谢散人肯收留我一晚。”
抱山散人听出她言下之意,问道:“你要离去?”
“自然。”沈言婳道。
抱山散人道:“我刚刚说过,你若下山,必活不过半月。”
沈言婳笑了,“我留下来,散人能让我活过一个月?”
抱山散人不语,沈言婳便知晓答案。
“既如此,我在山上山下又有何区别呢?难道你这山上的景色比别处更好?”她微微一礼,笑道:“言婳自知时日无多,便不叨扰散人了,告辞。”
沈言婳的笑容不掺半点阴霾,抱山散人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惧生死,“我观姑娘也是洒脱之人,姑娘既然看得透彻,又为何偏偏要与天道为敌,逆天而行?”
沈言婳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散人如何知道?”
抱山散人轻叹一声。
“是我小看散人了,想必散人的修为已至臻境。”沈言婳对抱山散人的修为有了新的认识。
她淡然道:“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散人无关,也无需散人挂怀了。”
“落得今日下场,你不悔,亦无怨?”抱山散人问道。
“悔什么?怨什么?”沈言婳觉得有些好笑,她本想说“我怎么想的与你无关”。
可也许是因为到了生命尽头,她竟然生出和她交谈几句的欲望。
“散人既知我做了什么,那也该知晓我为何如此吧。”她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与江家情谊深厚,既知江家灭门的悲惨未来,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我毕生心愿,不过是盼能尽我的绵薄之力,改变他们的结局。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付出些许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抱山散人反问:“一条性命也算是些许代价?”
“我救下的何止一人?一命抵十命,足矣。”沈言婳道。
抱山散人又问:“那你可知你故去后,江家那位公子会如何难过?你当真不悔?”
“散人莫不是在说笑?”沈言婳道:“江澄如何会知晓我已然离去,就算他知晓了又如何?一则是他父母亲姊性命,一则是我一人性命,究竟该如何选择他会不知?”
“况且,我也无需他亲自选择。十三年前,我就已经做好选择了。”
沈言婳笑得有些出神,“本来这世间除了情爱,就还有更重要的事。没了我,可他还有父母家人,还有兄弟,还有未来。”
她闭了闭眼,“他那么年轻,又是未来江家家主,还愁没有合心意的妻子吗?”
“你为江家考虑,为江澄考虑,难道你就半点不为自己考虑吗?”抱山散人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考虑了。”沈言婳说得理直气壮,“考虑的结果就是,我宁愿他们活着,我替他们去死。”
她浅笑道:“我都活了一千多年了,活的也够久了。”
“倒是散人你。”话锋一转,她说道:“散人既然知晓前尘后世,想必也该知晓自己几个徒儿的下场吧?”
抱山僵在了原地。
沈言婳看得清楚,她笑了一声,“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