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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笑。
我出乎意料地不想和他拌嘴,我真的有些开心吧,好像没有在他话里听到我的名字,而是李芷柔的名字,李芷柔,时间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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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长着呢,我这样想,但不知道又经过了几场春雨,一转眼,班主任已经把文理分科意愿书发到了我们手里。
哦,原来已经是初夏了。
怕热的男同学开了电扇,头顶阵阵风伴着嘤嘤的声音吹来,我如梦方醒地看着这个已经呆了一年的班级,大家,包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穿上了T恤,大多是白色,教室里一片清凉,胳膊下的书本也就要翻到最后一节,我歪头从侧面看着这本书,灰扑扑的,几乎都脏了,只剩下几页还没有学到的依然煞白。
高一要结束了,高二要分科了。
分科意愿表发下来后,班里一片骚动,大部分同学和我一样,没有多想,也无需商量,拿到手里的第一刻就刷刷选择了理科,同理其他几个加强班亦然。
“文科的东西很难学,我还是觉得理科容易一点。”我想起始终烂泥扶不上墙的政治和历史,心有余悸地快速在表格上打了勾,“赶紧摆脱。”
我选完之后把腰板挺得直直的,伸长脖子在前面一众脑袋中寻找朱宁的后脑勺,看到他脑袋一会靠近左边的同学,一会儿靠近右边的同学,一会儿又站起来和唐圆圆隔空喊话。
我知道,朱宁人缘很好,但我最近执着地相信,我是不一样的。
朱宁猛地回头,又撞上了我的目光,他越过中间的几排同学,点了点手上的那张表,用口型问我:“你、选、什、么?”
“理、科。”我同样用口型回答,又指指他,“你呢?”我其实大概也知道,朱宁一定会选理科的,他总成绩一般,但是数学却越来越好,用他自己的话说——最近好像摸到了数学之门。
数学好物理也应该好啊,数学物理不都说是一回事吗?那你物理怎么不好?我反问道。朱宁想了半天,幽幽地吐出三个字:我专一。
朱宁看到我的回答扬了一下嘴角,之后就止不住地笑,嘴角也下不来了,甚至不能张口回答我,他用手打了个对号,连忙坐下。
我看的一头雾水,打个对号是什么意思?是说我选对了吗?
“莫希,你选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可儿出现在我身后。
我回头看到她喜出望外,竟有一种见到远房亲戚的亲切,扶着她的胳膊说:“你还不知道我?我当然选理科,你呢?”
“我还不知道,我得回家和我妈商量商量。”她面露难色,“要不你先帮我分析分析,建议一下。”
“啧,你这就是成绩好的苦恼,每一科成绩都好就不知道选哪个了,不像我,知道自己偏哪一科就选哪一科。”我像个健谈的中年妇女一样说着给秦可儿从最后面闲置的桌椅中抽出一个板凳,擦干净让她坐下,好像下面就该拉着她的手拍她的手背说,来来来老妹儿姐姐跟你掰扯掰扯,随后开始聊东家长西家短。
秦可儿顺势坐下,叹气说:“我也不知道到底选哪个。”
“你觉得哪个学起来容易一点?”我问。
“我学着都没感觉。。。。。。”
她这一句话把我弄得哑口无言:“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说话了,学着都没感觉,意思就是,都学得很轻松呗,你起开,我和你这种人没有共同语言。”我假装作势把她推走。
“哈哈哈哈不是啦。”她摸了一下后脖子,脸色又恢复了愁意,“我其实。。。。。。我喜欢文科,我觉得我喜欢文科我就应该选文科啊,但是老师,还有我妈妈,都说我理科也很好,想让我选理科。”
“因为大家都说理科生就业好,而且选文科的不都是理科学不好才去学文吗?”我说完看到旁边一言不发的李芷柔动了一下,心里后悔不已,埋怨自己说话不顾忌她的感受。
“大家是大家啊,我是我。”掷地有声。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秦可儿,我回想着,脑海里闪过的全都是她一脸狡黠地和王子霖斗智斗勇的画面,而现在这个秦可儿坐在我面前坚定地说,我是我。
“文科有什么好喜欢的?反正我是背不会,考不好,一看那些一大段一大段的东西就头大。”我一只胳膊架在桌子上,托着下巴说。
“地球是或者不是宇宙中唯一存在着生命的星球,这其中一个事实都会让人不寒而栗。”她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接着又两眼放光地看着我,“你听这话,你什么感觉?”
我砸吧嘴想了几秒钟,一拍脑门:“说的对!”
“然后呢?”她的眼神迫不及待,好像还在期待我说出什么。
“然后就很对,很好。”我这粗人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急的挠着后脑勺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快点直接说,我和你们成绩好的有代沟,不对,有成绩沟。”
可儿一笑,眼睛盯着我身后墙上的瓷砖,颇有些难为情地说:“这是一个科幻小说家的名句,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她苦笑了一下,“人类很渺小,你不觉得吗?”
我想起来那天望到的繁星一般一模一样的窗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知道,这个世界严格地服从着物理定律,我们都是政治老师说的唯物主义者,可是我只要。。。。。。一想起这句话,就觉得自己渺小短暂的不得了,宇宙那么大,亿万年的历史,我们这一生几十年就这么在物理定律中过完了。。。。。。但我觉得冥冥之中还有一点别的东西,人类不只是DNA表达的载体,我们也不只是被像工业品那样偶然地生产出来,我想去学,去思考这些别的东西。”我惊奇地发现,她盯着我身后平白无奇的瓷砖竟然也可以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