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子跟杨六虎近来就在等着这一刻,等着吴英玉忍不下去了主动离开,还要想办法把那俩赔钱的丫头片子也捎回去给吴家人养,心中焦躁可想而知。“有事儿你说吧。”杨婆子先起了头。吴英玉的目光在杨婆子那张脸上稍微停留了一秒,从她眼角额头的皱纹,到脸上深深的法令纹,竟然得出一个结论:杨婆子生了张刻薄的脸。她以前唯唯诺诺,被婆婆跟丈夫支使的团团转,接二连三的生闺女,都不敢直视婆婆丈夫的脸,今天也许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再看他们的脸却觉得陌生,心里生起个念头:这从来就不是她的家。她意识到自己从此以后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了,心里不免生出无限凄凉之意,可是想想两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又把酸楚的泪意强忍了下去,提高了声音说:“我跟六虎结婚六年多了,生了三个闺女,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我也替六虎想过,他是独苗,不能没有儿子,所以我自愿跟六虎离婚,让他再娶一个媳妇。”杨婆子眼里的狂喜都快藏不住了,唇角上翘,跟杨六虎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儿子竟然有点恍惚的看着吴英玉。杨家姐妹俩生的漂亮,多半是随了母亲。吴英玉长的漂亮,当初杨六虎永喜是西北内陆的一处县城,产水泥、硅铁、麦芽、石膏粉、煤炭等,县城内有厂矿企业以及各事业单位,也算热闹。郑三把吴英玉母子三人拉到了县城一处小旅馆门口,问明白了价格,帮她们卸了东西,收了车钱就回去了。这家小旅馆是今年春天才开的,跟街边冒出来的小饭馆们都是三中全会之后,政策的春风吹到了这偏塞的西北小县城而应生的产物。旅馆的老板是个秃顶的老头,老板娘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女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我们这旅馆自打开起来,住过不少客人,大妹子这是要去哪?”吴英玉开了一间房,跟老板娘一起把粮食铺盖都扛进房间,惶惶然说:“我也不知道去哪。”老板娘看看她的穿着打扮,猜测:“大妹子这是……让婆家赶出来了?”吴英玉苦笑:“也差不多。”也不知道是无人可以倾诉,还是她也想要通过老板娘对县城有点了解,在老板娘好奇追问之下,她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我现在是娘家回不得,婆家去不了,想着不行就来县城讨口饭吃。”老板娘看起来很是喜欢孩子,摸摸杏儿跟桃儿的脸蛋,跟她一同谴责杨家:“这么漂亮的小闺女,也舍得不要,真是狠心的一家子。”她建议吴英玉:“住旅馆房费也不便宜,大妹子要不找着租个房子安顿下来再说?”吴英玉进了县城两眼一抹黑,也就认识眼前的老板娘,被个陌生人关心,她的眼泪都差点下来,红着眼眶说:“大姐,我以前就来过县城一回,还是结婚的时候来买东西,不瞒大姐说,这会儿走大街上街道都不熟,也不知道要去哪租房子,求大姐指条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