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愿想了想,还是顺从地低头亲了亲他指尖,站起来离开了。
虽说昼司的卧房就是地心大厦正式的顶层了,但其实夜愿的房间还在半层之上的阁楼里。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毕竟作为区区一个贴身侍从,即使是他,卧室竟然处在主人头顶的真相也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但这其实只是一个习惯的产物。就像他们从小到大的那样——昼司把他养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有时叫他打杂,有时吩咐他办正事,偶尔把他当做学生甚至弟弟,有时也只是单纯地叫他跟在身边,就这样不自觉地瞧着他一天天长大。
然后他为昼司达成所有或大或小、秘而不宣的愿望。
那些作为李奥尼斯家长子无法亲手沾染的事情,那些作为代理家主没空分心的事情,那些不能见光却只能在夜里完成的事情,通通都由他处理。
他本来不叫夜愿,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已经成为了全部的他。
他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手中抛出一枚硬币,许愿池里溅起一朵水花。
夜愿第二次和安息碰面,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那本该是他准备十大家族月度会面的日子——作为虚摩提初代创世神的八大家族和两只新兴贵族的家主凑在一艘豪华游艇上,夜愿负责会面的所有统筹事项,这包括会议地址、日程提案和食物餐点,也包括各类在会议外发生的正式或非正式“娱乐活动”的收尾工作。他的主人,整个海上新城最强悍的一支李奥尼斯家族长子,代替父亲坐在长桌的首位已经五个年头。
只是本月的会议没能如期召开,其原因便是主人不成器的讨人嫌弟弟。
主人的生母早逝,如今李奥尼斯的主母是范修连恩家的四女儿罗特·范修连恩,她生下了一个和主人相差十岁的同父异母弟弟。而这个弟弟如今正在处在令人头疼无比的青春期,又被野心过于庞大的母亲一族支配控制,整日做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比如将自己的生日宴会订在十大家族月会的同一天。
“生日宴会不能办在周末吗?”他记得主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不悦的表情。
李奥尼斯家的小儿子多恩回答道:“可我的生日就在那天,过了就不是生日了,而且这不是随便什么普通的生日,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昼司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嘴角微微下调了一度,夜愿知道他在不耐烦了。
“就得在那天,而且大家都得来!”多恩发表着危险宣言。
他口中的“大家”必得泛指虚摩提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士,自然也包含了参与月会的所有家族。而一般而言,月会结束通常在晚饭后,是赶不上七点开始的宴会的。
“我生日都策划了多久了,你早该知道的,而且邀请已经全发出去了,不能改的!”多恩不怕死地又补充道。
昼司冷冷道:“我没有亲自过目你宴会的细节,是以为你至少不会蠢到这个地步,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你了。”
多恩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夜愿知道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主人的——很多人都怕他,但多恩仍梗着脖子道:“一个月一次的会重要,还是我的十八岁生日重要?”
糟糕,夜愿在心里暗暗紧张。
所幸昼司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可笑而没有回答,他重新低下头去:“随便你吧,我要工作了。”
“我要工作了”这几个字就是不容置疑的逐客令,多恩气得不行,肩膀耸着,随母亲的红色卷发冒出小火苗,但他仍半句不敢反驳,生硬地转过身大步朝外走。
除了发色之外,多恩的五官倒是有些主人少年时的样子,只是主人从不曾露出过这么生动戏剧化的表情,而像一座名家设计的精美机器人。
夜愿见多恩已经走到面前,时机恰好地为他开了门,多恩瞪了他一眼,哼道:“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