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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珉不说话,应夫人含笑:“帝王权术,我不怪皇上想要利用应家,毕竟这也是为德妃的背景更雄厚,从而将来能够更顺理成章地将她推上皇后之位,实在是一举数得,皇上算是煞费苦心了。只是,应钦为了我,辛劳数年,容我一点私心,却不想他再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成为帝皇的利刀,用来对付其他人。他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我们老俩口,还是想过几天休闲的好日子,我愿意让应钦放弃异姓王的酬谢,作为第一个自愿被裁撤的节度使,换来皇上从此对德妃的敬重爱护,若是皇上真心喜爱她,那就真心待她,若是皇上并没有那么喜欢她,那就装成喜爱她,让她一世无忧,一辈子都认为,皇上只喜欢她一个。”
李知珉和应夫人冷冷对视许久,应夫人并不退让,目光毫不躲闪,李知珉沉声道:“夫人竟以为,没有真心的爱护,能让人一辈子都相信?”
应夫人道:“谁知道呢?其他人兴许不能,但皇上城府之深,我生平仅见你一个,您可是瞒过了天下人,瞒过了亲生父母,让所有人都以为你不过是个无能平庸的皇子呢。我又怎知道,你会不会继续将那赝品用来牵制德妃身后的势力呢?倒不如以利换取,三年之内,应钦可以和皇上互相呼应,一一将皇上看不顺眼的刺头节度使们除去、削弱,等到已经没有内忧外患,天下太平之时,应钦自愿配合皇上,裁撤节度使,归隐田园,只愿这样的大功,能换来皇上对德妃一心一意,恩爱不相疑。”
李知珉冷冷道:“夫人难道不觉得,只有你手有军权,朕才不敢动德妃吗?”应夫人的话锐利锋利,他早已大怒,却不想辩解。
应夫人嫣然一笑:“不,德妃身后的势力越强大,皇上和德妃,就越不能相互信任,总有一日走到相疑相离之时。我助皇上成就大业,我视皇上如德妃一般亲子亲女看待,诚心换诚心,却也希望皇上能看清德妃待您的心。”
暮色沉沉,密谈持续了许久,应夫人才离了宫。离去之时,那在皇位上掩在阴影中的帝皇,缓缓说了一句话:“朕,是真的喜欢她的。”
应夫人抬眼,问他:“她知道吗?”
李知珉沉默了。
阴影中柱子上盘着的龙,翻滚在云纹中,孤独而神秘,有哪个王者,会将自己的心表白给人,示人于弱?
“皇上,您如何让德妃相信,您与她的心,是一样的呢?”
第210章千秋
万寿节这就到了,一大早赵朴真就已换了一品妃礼服,带着七斤和观音奴,和上官筠会合,领着宫中众妃,给皇帝磕头贺寿,然后回了后宫,作为后宫品级最高的妃子,与上官筠一同在芳华苑宴请诰命们。
按例贵妃比她位次更尊些,这次万寿宫宴,内宫宫宴也由贵妃主持,但这次上官筠却一反常态,颇为谦虚,将德妃与她的位次并排在中央。
赵朴真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应酬来往的场景,可自从她开办嫏嬛女学开始,她就已不能退后,宫里任何小事都是大事,万寿节她称病,嫏嬛女学那边上官筠又已出场授课,那么诰命们很快就会解读出另一种信号,德妃是否已经失宠。
嫏嬛女学刚刚开办,她需要这些诰命夫人、世家们的支持。女学的女童部资金来源里,善款居然占了不少的份量,来源是女学的学生父母们。家境较好的贵夫人们送女儿来就读,看到女童部里女婴们嗷嗷待哺,母性占了上风,慷慨解囊,也有不少人冲着德妃这个名头来,慷慨捐资,当然观望的更多。她若是撑不住,没有给人信心,那么更多的人不会支持她,因为有时候支持了她,就等于站在了上官筠的对立面。
如今她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因为皇帝站在她身后而已,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如何。
想到这一点,赵朴真其实略略有些失落,看着上官筠游刃有余地和各处的诰命夫人应对,谈笑自如,正有些怅然,其实赵朴真在这上头却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她极少在正式场合出现,大多数诰命夫人们,想结交,又不熟悉她脾性,怕贸然得罪了她,因此只能观望。好在有李若璇、应夫人、白英陪着她说话,王彤是个八面玲珑的,也居中引荐了几位夫人,她跟前的座前,倒也不会显得特别冷清。
应夫人今日戴着面纱,她面有疤痕,因此宫里的女官也不曾让她摘下面纱,而她自己说话和言行举止,比平日都要低调许多,只是坐着和赵朴真说闲话:“无咎这几日也邀了上官将军打猎,猎了不少东西,在府上烧了吃,两人都是好玩的,呼朋唤友,竟是将府上搞的乌烟瘴气的,吃酒多了,干脆就宿在咱们府上了。”
赵朴真听她口虽嫌弃,心则喜之,也替她高兴:“无咎哥哥也来了?这次有没有打算替他择一门婚事。”
应夫人摇头:“再说吧,他一向在这上头就十分不在意,我又不太喜欢替孩子们做主,总觉得各人自有缘法,你那么多哥哥,也有看上了自己来我跟前求的,也有一直浪荡着的,也有懒得费心只让我替他们选的,只有无咎,既不要我选,自己也不肯挑,我想来,他心中自己有数就好,也不是孩子了。”
赵朴真笑了下正要说话,却忽然看到入口处有些骚动,只见文桐带了几个端着食盘的人进来,昂首宣旨道:“圣上口谕,嫏嬛女院进上的万寿诗集和锦绣山河图,朕十分喜欢,特赐食,望嫏嬛女学今后发扬光大,流芳百世。”
上官筠和赵朴真都起身恭领圣谕,文桐笑道:“恭喜贵妃娘娘、德妃娘娘,前边嫏嬛女学的学生代表献上寿礼圣上大喜,命人唱来,又教人将那锦绣山河图展在殿上,四海、外邦番国,都钦佩不矣,有的夸我朝连女子都能做出如此好的诗,实在是文风鼎盛,有的又夸我朝织布技术高明,当场就有几个小国使者,跪求我朝赐下这门织锦的技术,上下官员们,都精神振奋,颇觉我大雍威加海内,大国声威不减,四海升平,眼看就在眼前了啊!”
诰命夫人们一片恭喜之声,场面一片喜气洋洋,正在这时,却有个女官面有异色,匆匆走了进来禀报上官筠:“禀报贵妃娘娘,知非真人来了。”
上官筠面色微变,而座中的贵妇们,也全都窃窃私语起来。崔真人,正是崔皇后,她被俘虏去青蕃,又以色侍人许久,名声如今不堪得很,赎回来的贵族女子们,没有一个再在人们的视线中出现过,全都被家族悄没声息的或远嫁或家庙出家了,崔婉回来后也隐居不出只说养病,按大家的猜想她应该就是在皇家的荣养下,安安静静地继续做一个隐身的出家人,让大家淡忘她才对,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在这场合正大光明地出现!
议论纷纷中,崔婉已经带着几个道姑走了进来,一身天青色的道袍在行动中显出了低调而奢华的丝光,宽大的袍袖中只露出了一点如玉的指尖,象牙一般的肌肤上柔润光洁,仿佛笼着圣洁的光辉,骨秀神清,正似一尘不染的青莲,她神态清高出尘,目光扫过座上众人,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和怜悯,反教那些想看她笑话或是嘲笑她的人感到了一阵心虚和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