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君慢条斯理地吹开面上升腾的热气——他的言行举止总有种独特的韵味,即便手中的拿着的是一只磕破了边的土碗,夹起面条的动作也显得格外风度翩翩。
他说:“恶鬼作祟这些流言,应该是他们在故意抹黑。由此,我们可以做出合理猜测,陈绛竹的死和他们不无关系。”
痛快地哭了一场后,陈远的脑子就有点转不动了,他懵懵地问:“为什么?”
晏灵修惊讶于他的迟钝,指节笃笃敲响桌面,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你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比起陈绛竹,至今下落不明的陈绛云显然更可怜一点,而村人本可以早点报警的。这是他们愧对陈绛云的地方。可陈绛竹呢?就算村人当初通知了他,他还能飞回来救出妹妹不成?所以,陈家集的人在看到他时,愧疚心理是很少的,他们更多的是害怕被陈绛竹找麻烦。”
陈远:“你……你说的对。”
“陈家集的人把受害者树立成靶子,抹黑谩骂,借此摆脱负疚感,可以解释得通。但依据上述推论,他们更怨的该是陈绛云才对,怎么会跳过了她,独独痛恨陈绛竹呢?”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陈远听明白了,登时如坠冰窟,他可以说是惊悚地盯着晏灵修,差点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但他的思想、他的身体都像被焊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晏灵修对他的挣扎无动于衷。
“除非他们做了更对不起陈绛竹的事,心里有鬼,才会编造出这样的谎话,并表现得深信不疑,给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恐惧找了个合理的发泄渠道——你看,他们口口声声说陈绛竹阴魂不散,根本就没考虑过对方能活着出现。”
“哗啦”一声,陈远没拿稳面碗,把汤给撒了。
“我……”陈远连忙蹲下来擦地,擦了两下,仰头六神无主地看着他们。
“我是不是不应该找调查局……”他茫然道,“我是不是该报警啊?”
这时,老太太忽然一阵风似的刮出来,虎着脸问:“你还想管别人家的闲事?”
陈远愣愣地回过头,气若游丝地问:“怎么能不管呢?奶奶,绛竹哥可能是被害死的啊!”
老太太拍着巴掌道:“整天绛竹哥长,绛竹哥短,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奶么……是,人家以前是总带着你玩,你拿他当亲哥看。但这两年你吃了多少苦头,挨了多少白眼,你数得清吗,还要把一把老骨头也赔进去不成?”
“可绛竹哥……”
老太太怒道:“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没人想害他,是他自己不听劝,跑到山里摔死的!”
在场的人全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定住了。
好似一桶冰水当空泼下,陈远看着奶奶的嘴一开一合,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半晌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抓住了老人的袖子,语无伦次地问道:“奶奶,你知道?绛竹哥去了山里。他,他……你看见了?”
老太太看不得孙子这副模样,冷声道:“收起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
陈远反射性地站好,近乎哀求地看着她。
“陈绛竹他叔叔欠了赌债还不起,想背着他们兄妹俩偷偷地把房子抵押出去换钱——别和我说房产证不在他叔手里,地下赌场的人哪里认这个?当时,那些讨债的气势汹汹地堵在他们院子里,恰好被陈绛云家来看见了,那还能得了,跟她叔叔大吵了一架。那丫头性子别扭,一气之下,就跑去他爸妈坟前哭去了。”
陈远结巴道:“不,不是说没人见过她吗?”
“警察来问,他们当然这么说了!不然就把赌场的人给得罪了,那帮混混心狠手辣,连金店都敢抢,你叫警察查了他们的场子,他们就能扬了你的骨灰!”
老太太道:“邻居们都以为她哭完就回学校了,谁晓得她姑娘家家的,气性这么大,居然跑没影了。一开始没说,看见陈绛竹那天南海北找人的架势,就更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