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沿一根尺边观测北极星,重锤线在圆弧上就可以显示出北极高度的读数。
朱载堉颇为诚恳的说道:“和陛下用的六分仪,殊途同归。”
“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都有极其清楚的发展脉络。”朱翊钧颇有感触的说道。
张居正也是站在了历代先贤的肩膀上,一点点去突破自己的认知范围,没有建空中楼阁,得到了矛盾说,而朱载堉的所有成果,也不是他才比天高,天生什么都会,全都是自己独立创造和发明,而是站在历代先贤的肩膀上,又往前走了一步。
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这是认知的三种方法,水滴石穿,一点点的累积,一点点的突破,才有了结果。
“陛下知道岁差吗?”朱载堉讲完了故事,终于开始拉投资了,他需要皇帝陛下对他进行投资,政策、人才、资金,都是朱载堉所或缺的。
朱翊钧笑着说道:“知道,冯大伴,给皇叔解释下什么是岁差。”
“天年地年各不同,地年短,天年长,此为岁差。”冯保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他可是很认真的听了,至于天年地年的定义,冯保不甚了解,他又不是干这个的,但是知道定义就足够了。
朱载堉呆若木鸡,皇帝陛下身边真的是卧虎藏龙,岁差这个概念,问状元孙继皋,孙继皋都不知道!
“皇叔测得岁差为多少?”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
朱载堉俯首说道:“一年偏差一分四十三秒七十三微二十六纤,凡25202年91日25刻行天一周,就是说,地轴所指北天极那颗星星,在两万五千多年之后,就会再次变成勾陈一,也就七十年二十刻西退一度。”
“皇叔厉害。”朱翊钧呆滞的看着朱载堉。
郭守敬《授时历》测定岁差为六十六年,朱载堉测定的时间为七十年二十刻,正确答案是七十一年八个月后退一度。
皇叔在此,谁再说大明历法没有进步,就派出皇叔碾出战!
大明无算,那只是大明朝廷因为朝中风力舆论,不能成行而已。
要知道朱载堉是郑王世子,他爹是罪庶人、大明有祖宗之法不能学历,朱载堉冒着天大的政治风险学习历法、受困于王府藩禁就缺少历法实测数据、更没有任何天文设备的情况下,独自一个人历法研究,其难度可想而知,得到的结果却硬生生的往前推进了一步。
朱载堉狂,确实是有狂的资本。
“朕听闻皇叔擅长算学,日后就教朕算学吧。”朱翊钧给朱载堉找了一个差事,教皇帝学数学,当然谁教谁,那就有趣的多了。
朱载堉颇为郑重的说道:“臣想建一个观星台,以勘正历法错谬之处。”
“先生以为呢?”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之前就知道小皇帝有修历的打算,但这件事得一步一步的来,他打算给小皇帝提供点弹药,好让小皇帝骂人的时候,弹药足够的多,能把对方骂成傻子。
他斟酌了一番说道:“有人言太祖高皇帝禁历法开历代禁天文历算之比,这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学了但是没学全,读了书,但只读了一点点。”
“晋书曰:禁星气、谶纬之学。”
“《唐律疏议》卷九曰:私习天文者同谶书、兵书,违者徒二年。”
“宋太平兴国二年十二月丁巳朔,诏以六十有八人隶司天台,余悉黥面流海岛,《宋律》云:私习匿而不言者论以死,募告者赏钱十万。星算伎术人并送阙下。”
“《元史·世祖纪》:天下私藏天文图谶,有私习及收匿者罪之。”
“洪武六年,太祖下诏:钦天监人员永不许迁动,子孙只习学天文历算,不许习他业;其不习学者,发南海充军。”
“所谓:习历者遣戍,造历者殊死,算是误读,应是钦天监子孙不学天文历算者戍,私自造历法者斩。”
张居正提供了第一份弹药,哪怕是万历年间,哪怕是在大明朝,对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历法之禁,也多有误解,是钦天监官员的子孙们,不学天文历算就去南海充军去,民间私自造历法的斩。
张居正继续说道:“《左传》言:昔王孙满之斥楚子: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九鼎系通天之礼器、王权之象征,故不许旁人觊觎,历代皆禁天文历法,为同一道理。”
“《周礼·春官宗伯》载:太史之职掌,正岁年以序事,颁之于官府及都鄙,颁告朔于邦国。”
“周礼也是朝廷掌管天文历算之学,然后颁布给官府和京畿,并且给诸邦国,诸侯臣民共遵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