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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两封信,均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明澜叹了口气,轻拍惠夫人后背:“额娘,太后现在只是给我们点颜色罢了,以我们一家之力,又如何斗得过堂堂大清国呢?”更何况,若是逃了,以后,还能回大清么?阿玛的心血,难道都要付之东流?
惠夫人勉强点头:“可是……那七王爷,才十一岁……”明澜淡淡:“不过是个筹码,谁又真替我和七王爷想过你情我愿这码子事?”
这道理,惠夫人自然也是明白的,因为明白,反而更加伤心,这下珠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明澜忙抽出帕子替她擦拭:“额娘,我这一嫁,家里的事,便都是由您来操心了,我已安排妥当,明澜虽仍任家主,额娘就以代家主的身份,替明澜主持家事,可好?”不是明澜不想让出这家主之位,只是这身份,既是她的保护伞,又是她的夺命符。她只能如此行事,好教外人知道,即使她明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叶赫家的财产仍会稳稳握在叶赫人的手里,而想要动她的人,也要先考虑清楚,是不是已经做好与整个叶赫家为敌的准备。
惠夫人含泪点头,明澜长叹一口气,拥住她,惠夫人再也忍耐不住,放声痛哭:“澜儿,是额娘没用,保护不了你们姊妹,反而要你来保护额娘和梅儿,苦了你了!”声音悲痛,几欲断绝。明澜抱紧惠夫人,眼泪滚滚,心中也是失望至极:“奕忻,你为什么不来!”
一顶青尼小轿,几名轿夫,便是明澜上路的全部家当了,蓓儿含泪望着明澜,语带哀求:“小姐,就让蓓儿跟您去吧!您只身一人,恐怕……”话到最后便消了音,只紧紧咬着嘴唇,盯着明澜。
明澜展颜,抬手抚了抚蓓儿肉乎乎的脸颊:“我给你的信呢?”
蓓儿忙捂住胸口:“蓓儿不敢乱放,都贴身收着呢。”
明澜释然一笑:“里面是我这几日赶出来的图纸,和一些对以后所作的粗浅的计划。万不可告知外人,替我亲手交给安先生,告诉他,我的额娘,我的妹妹,整个叶赫家,还有我未完的心愿,就全托付给他了,请他务必尽心!”
蓓儿大力点头,泪珠飞溅:“小姐放心,蓓儿定不负所托。”
明澜唇边勾起丝安然,双手缓缓前伸,抱住蓓儿:“替我照顾好我额娘,莫要让她做傻事!等你师傅回来了,就告诉她,她已救我一命,不再是我的影子了……”蓓儿尚是小孩心性,又如何忍得了心中悲痛?听到明澜出嫁前仍惦念着自己与唐棠,不禁悲从中来,哇哇大哭,仿佛被逼婚的是自己一般。惠夫人在一旁早已厥过去多次,由丫环扶着,才能勉强站立,然而双唇战战,早已不能成言。
明澜再望一眼众人,向前来送行的叶赫族人福了福,转身上了轿。
众族人知她嫁得委屈,又见堂堂叶赫女主,出嫁时只得一顶青尼小轿,连随侍的丫环也没一个,虽是明澜执意不要,却无不觉得委屈歉意,纷纷呜呜哭作一团,伴着明澜走了近十里路,才渐渐驻足,长跪相送。
这恐怕是最令人伤心的出嫁了吧?明澜自帘缝中看到蓓儿一直追着小轿,大哭不止,不禁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歉然:“抱歉了,蓓儿,你还有你的大好人生,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不忍心……唉,罢了,你我也算缘尽于此,希望安先生是你的好归宿吧!”
小轿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四平,进了直隶境,突然轿身一震,停了下来,明澜隐约闻到一股令人神驰的香气,不禁嘴角绽出朵笑意,静坐等待。果然,片刻后,一把极嚣张的女声响起:“我就知道,你就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偷跑!”
明澜含笑掀起轿帘,望着眼前双手叉腰,笑得恣意,连右颊上蜈蚣样的疤痕都仿佛在飞舞的红衣女子:“是,小的错了,姑奶奶您请上坐?”
唐棠轻哼一声,状似勉强地开口:“罢了,姑且与你同乘吧!”两人相视一笑,两只伸出的手掌,如男儿般在空中相击。
作者有话要说:泪……四天了,只有雨亲一个留言……
跺跺脚,潜藏的霸王们,出来冒个泡嘛!
满地打滚中……
7月12日初稿
洞房
小轿又添一人,速度便又慢了许多,晃晃悠悠如闲庭漫步,明澜和唐棠自然是不急的,心里巴不得永远到不了京城才好,徐公公倒是急得嘴角冒火,一个劲催促,说是怕误了吉时,太后娘娘那里不好交代。众轿夫听他搬出太后来压人,哪敢不从,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两日后到了左安门外。
天色已晚,城外除了守军,便半个人影也不见,想是城门早已关闭。待落了轿子,徐公公忙迎上门口守卫,低语解释一番,之后便没了声息。明澜在轿内许久听不到动静,觉得诡异,便偷偷掀开轿帘一角偷望。夜色低沉,只见一抹黑影碎步走来,到得轿前微一躬身:“明主子吉祥,徐公公先回宫中复命,余下路程便由老奴为明主子领路。小姓安,若明主子不嫌弃,可叫老奴一声安德海。”语声虚浮,底气不足,怕也是位宫里头的。明澜觉着隐隐有些奇怪,却又因不熟悉宫里的规矩,不便多言,只得轻嗯一声,算作回答。安德海听得她答应,便忙唤起轿,自己则提了盏灯笼,在前头引路。
夜色渐沉,明澜愈发分辨不出沿路景物,只觉有树有水,想是景色秀丽,却绝不像侯门大院附近该有的景色。明澜不敢多话,只轻推下唐棠,意在询问,唐棠也是一脸茫然,想是也不知道身处何方。
又走了约略一炷香的脚程,四周渐现星星点点的灯火,借着微光,两人方看清外面无数亭台楼阁,各具特色,仿若仙境,山水树木交相掩映,明灭的灯火如星子般点缀其中,端的是端庄大气,这一路看下来,两人便知是进了某处园子,而不是正经的府邸。明澜索性将轿帘全部掀开,探头向外张望,只觉无边美景自脚下蜿蜒展开,竟一眼望不到园子的边际。安德海见了,忙疾步回身将帘子掩好,急得连连作揖:“明主子,可使不得!这外园子里头侍卫多着呐!要是触犯了尊颜,可如何是好!”
明澜低声道了句“抱歉”,便老实地坐回轿内,不再乱动,心中也对所处的环境有了些了解。大园子,侍卫,一个十来岁的王爷如何能享受这些?自己进的,怕是圆明园吧?那么自己嫁的,究竟是那十岁孩童,还是那病怏怏的皇帝奕宁?明澜轻笑,呵,她这件物品,被送给谁,还由得她说了算么?当下也不在多想,走一步算一步便是。
小轿在安德海的导引下径直进了某处院子,待明澜在唐棠的搀扶下下轿,便见早有一司礼太监带了一干宫女守在一旁,眼帘低垂,掩住了点点审视的精光,看明澜站稳了,便展开手中的黄绢,口呼:“叶赫那拉明澜接旨!”
安德海忙帮明澜跪好,自己也伏身跪下,姿态恭谨,口呼万岁。明澜也忙依样画葫芦,伏身低头,双耳细听头上宣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