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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大的课程排得很满。纪远之白天都在学院里上课,晚上才会回家。朱则安与他的时间安排差不多,白天上班,晚上回来与他相偎。这样固定时间的相处,越发得象老夫老妻,连做爱几乎都要固定时间,亲吻,拥抱,抚摸,上。如此地有规律。有计划有益健康,可是破坏激情。但两人都很满意这样平静的生活。
时间在来去匆匆的上课中过,在树叶飘零中过,在渐渐臃肿的行人中过,在二人甜蜜起腻的生活琐事中过。一分一秒,一周一月地过。
某日,冬日暖阳,午饭後,纪远之坐在学院的某处长椅上晒太阳。下午是寄生虫,那老头照本宣科,无趣得很。纪远之翻翻书,第一次生起了“不如逃课去查资料自己看还来得充实些”的念头。
正想著,一声娇怯的呼唤:“元淳。”
转头看了看,不认识的一个女生。不过,好象是认识自己,应该是自己班的吧?纪远之虽然对女生不感兴趣,但礼貌还在。笑著点了点头道:“你好,有事麽?”
女孩见一向冷冰冰的纪远之理了自己松了口气,同时也对於这麽直白公式化的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鼓了半天勇气,才道:“我,我,我叫夏初。圣诞学校有舞会,我,我想请……请你做我的舞伴。”说完,抬起头充满期盼地看著纪远之。
纪远之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希望,突然有些内疚,注定是要辜负了,这种青春的爱恋。挺好看的一个女生,怎麽会看上自己这麽一个不爱女人的家夥?也太没眼力了。她既然注定要失望伤心,不如就趁现在吧。纪远之欠了欠身,道:“对不起,我对跳舞不感兴趣,你找别人吧。”
眼见著一朵鲜花在自己面前枯萎,纪远之有些不知所措。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上辈子很早就知了自己的性取向,又年少轻狂,不知隐晦,搞得全世界沸沸扬扬,差点被学校开除,後来还是被大哥出钱把自己送出国留学,才算离开了是非之地。当时,当然是没有女生来对自己示好。现在该怎麽办呢?看著这个女生抖动的肩膀,想来是在哭吧?纪远之伸了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安慰她,可又想不要让她误会,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一脸漠然地看著她哭。
手机在裤袋里开始不停地震动,象个不安的婴儿,以叫嚣来引起自己的注意。纪远之当救命稻草赶紧接起来:“你好。”
“小元,我是大哥……”
二十五
大哥……在那麽利落地拒绝之後,怎麽又会找自己?纪远之有一秒锺的空白,顿了一下,才道:“纪先生,有事麽?”
这声生疏的纪先生出口,让对方也顿了一下,才低声细语地说:“来我这儿吧,我有事跟你说。”声音虽然温柔,但语句却半分商量都没有。
纪远之看了看身侧这位挂著泪珠还不忘好奇的大眼睛姑娘,心里存了些好笑,道:“嗯,我马上来。”挂了电话,转身笑盈盈地看著夏初。
夏初未曾见过纪远之这样没有任何嘲讽意味的笑,竟然很和善。吃了一惊,张大了嘴,抬头傻看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纪远之拍了拍她的头,和气地说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小丫头,没用的。想谈恋爱,找别的男生去吧,我支持你。”说著转身就走。
夏初亦步亦趋地跟在後面,沿著小道往外走,心里暗翻了个白眼,真是的,这个就是自班女生意淫了半个学期的男生?果然人不可貌相,说起话来简直比爷爷还老人气。
快走到校门口,纪远之见夏初还跟著,停住转头,道:“还有事麽?”
“啊?!”夏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神游过度,竟然跟著纪远之一路走。尴尬,尴尬。夏初红了红脸,看了看就在眼前的校门,随便找了个理由,讷讷道:“呃,呃,我是送送你,啊,对,是送送你。”
纪远之见她这番不知所措乱七八糟的表现,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赞叹这无忧无虑的青春。自己人生两世,从未真正遇到过这样单纯,这样莫名让人快乐的人。当年自己身边的人,亲人,朋友,没有一个不是心思深沈,把人生看透的人类。自己生存其中,也一直以为苦大愁深,愁思满怀才是人生真相。而如今,重回校园,得遇夏初,她这一会儿又哭又笑的表现无论如何已经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一道痕,关於快乐的痕。
纪远之想著,笑得更灿烂,道:“谢谢你送我,我要走了,你先回去吧。”说著还向她招招手,做再见状。
夏初眼睛四下乱转,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半天,见纪远之并没有笑话自己的意思,才松口气,快速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再见,怆惶而逃。
纪远之打车前行。虽然被夏初逗笑,心情不错。但想著要面对大哥,不免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大哥要对自己说什麽呢?难道对於自己来说,一个简单快乐的人生,真的是不可求的吗?
到了地方,纪远之敛了眉,收了愁思,嘴角带笑,给自己打了打气,上楼敲门。
纪敬之开的门,把纪远之让进来,泡了君山银针,二人对坐,无语。一切都与那天无异。
纪远之被纪敬之盯得有些发毛。那种过份深沈,过份专注的眼神,让自己单薄的灵魂怎麽吃得消。喝了一口茶,纪远之侧了侧头,试图离那眼光远点,先开口道:“纪先生,不是有事跟我说?”
“嗯。”纪敬之活了过来。把茶抱在手上,看银针在杯中上上下下地翻飞,慢慢道:“小远,别瞒我了,你怎麽会变成元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