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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服务生准备过来给唐予川他们倒酒,唐予川抬手挡开了服务生,取了只干净高脚杯推到正在阅览文件的郑书昀面前,居高临下道:“好久不见,这杯酒就由郑律来帮我倒吧。”
唐予川出其不意的举动令整个包间安静了下来,空气霎时陷入紧绷。
郑书昀翻文件的动作一顿,似是刚从繁忙的公事中抽身,保持原本姿势坐在椅子上,薄唇轻动:“你是哪位?”
他说着,略微抬起眼皮,镜片后深邃的瞳孔却并未映出对面之人分毫。
见郑书昀神色如常,说得轻描淡写,不似作伪,唐予川险些闪了舌头,挺直腰杆,低头瞪向郑书昀八风不动的脸,却发觉对方真没把他放眼里。
王总瞧着气氛不对,连忙朝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走过去拎起酒瓶,往高脚杯中倒入暗红的葡萄酒,热络道:“小唐总,这酒我来给您倒。”
正常人见场面尴尬成这样,也该赶紧拾个台阶下了,就连原本打算看个热闹的杨岐也咳了两声,示意唐予川差不多得了别太过火。
可偏偏唐予川这人纨绔惯了,一喝多就爱犯浑,见郑书昀如此疏离冷漠,将他视若无物,堵在胸口那点被姑娘无视的怨怼便连同酒气一道翻涌了起来,面上却故作淡定地又说:“不倒酒也行,你把这杯酒喝了,姑且算你给我个面子,想和我家公司合作,不能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吧?”
唐予川说完,单手撑着桌面,将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往郑书昀面前猛地一推,酒液剧烈晃动,溅了一滴在洁白的文件纸上,顺着合同文字向下滚落到郑书昀指尖。
王总在旁倒抽了一口凉气。
“擦干净。”
郑书昀将文件夹放到唐予川面前,声色淡淡道。线条凌厉的面容依旧没显出什么波动,但眼底铺陈的灯光却在一瞬间仿佛凝结成冰,让周围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了几分。
原本想借助一坐一站的差距俯看对方的唐予川心头一惊,只是和郑书昀瞬间的对视,便猛然有些腿软,被酒精驱策的神智也闪过片刻清醒。
他自知比气场,自己压根玩不过对方,却仍碍于面子色厉内荏道:“在这儿还轮不到你个律师使唤我。”他说完顿了半秒,顶着涨红的脸,指着那杯酒:“你喝还是不喝?不喝就去找别家拉业务求合作。”
“等你有资格在这份合同书上签字的时候,再来与我讲这些。”
郑书昀说着,视线扫过面前气急败坏的唐予川,然而下一秒,他冷峻的余光从半开的包间门前经过,微不可见地停留了半秒。
与此同时,王总见势不好,正欲插进来解围,然而还未开口,就见郑书昀眼底的冷意莫名其妙流走了几分,竟忽然抬起手,似是要去拿那杯酒。
郑书昀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掐着什么时间般,指尖就要触到杯身的那一瞬,被人用力握住了手腕。
所有人皆是一愣,全体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突然出现在饭桌前的人身上,也不知他在门口看了多久。
见裴楠来了,唐予川仿佛找到盟友,态度顿时恢复了几分嚣张,“老裴来得正好,你说说,郑大律师连口酒都不愿意喝,半点不通人情世故,有资格拿到我家公司的代理吗?”
裴楠闻言,精致漂亮的面孔出现了罕见的阴郁,他问唐予川:“今天非要有个人喝这杯酒是吧?”
他说完,兀自点点头,又说了句“行”,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端起那杯酒,仰头喝了个精光。
“小唐总满意了吗?”裴楠冷冷撂下一句,转身便往包间门走去,不知是否在情急中忘了,仍未放开郑书昀的手腕。
唐予川未曾想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脸气得又青又红,朝裴楠背影高声道:“老裴你他妈头孢配酒吃错药了吧,平时究竟是谁最烦郑书昀?我他妈还不是在替你出头?”
裴楠头也不回,却在唐予川此话落地的须臾,蓦地加快了脚步。
高级饭店外是一个自带的小型喷泉广场,在漆黑的天幕下闪烁着冷色的彩光。
裴楠心口仿佛揣了个剧烈晃动的煤气罐,酒气冲得脑仁子嗡嗡作响,闷头蹚过广场,又笔直穿越林路,来到了嘈杂宽阔的马路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辨不出情绪的清冷声音:“裴楠,你要带我去哪?”
裴楠脚步一顿,胸腔所有的冲动皆在这提琴般沉稳的嗓音中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对上郑书昀的视线。
这条马路灯光暗淡,叫人看不真切眼前景象,他猜测郑书昀此刻应是极度不悦的,却又感受不到方才在包间所见的那般如同寒潭一样的冷冽。
想起方才唐予川那个傻逼最后那句明显利用他挽尊的话,生气是真的,但更盛的是心虚,再反观自己带人离席的莫名举动,对于郑书昀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