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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因为受了族中子弟的欺凌,好脾气的弟弟与人动手打架,被打破了头。受伤的他因为无钱医治,家里无碳取暖,遂染上风寒。
因为天冷无钱买碳,无钱医治,弟弟也像父亲一样染上风寒,她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病死在自己的怀里。
接着她就被迫寄人篱下,任人摆布。
田娘猛地坐了起来,摸了摸额头,嗯,是有点热。不过还好。自己不能躺着了。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就要改变这一切。
她不要去什么金陵,不去那个鬼地方,她的娘亲,她的弟弟,都不会出问题,不会离她而去。她要奉养母亲天年。她要看着弟弟成亲生子。
田娘拉过床边挂着的一件兰花棉布衫子,套好。走到那个老式紫檀色的梳妆台前,摸着妆台上模糊的铜镜,她觉得很亲切。
看着屋里本色的衣柜,窗台上竹篾编的针线箩,墙上挂着的草编的帽子,田娘心里充满了温暖。那个当年的她,怎么没发现这屋子的美好,怎么就能天天的为了一个从没有谋面的人,去学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拿起妆台上的百家诗,看着上面熟悉的簪花小楷。田娘的眼睛有些模糊。父亲是一个从十六岁中了秀才的举子,可是自那年直到去世,都还是个秀才。
弟弟出生后,家里一下子多了两口人,父亲为了维持生计,不得已在家里办了私塾。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坚持参加三年一次的大考,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达到他的梦想。
门吱呀一声,田娘回头看去,看见她娘手里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她忙起身迎上去。
“田娘,你怎么起来了。来,把药喝了然后快躺下,你身子还发热呢。”田娘的母亲张氏快步上前,摸了一把田娘的额头说道。
“娘啊,我没事了。一点热,发发汗就好了。”田娘接过来张氏手里的碗,眉头都没皱,一口喝干。
“那怎么行,可不能大意了。你身子自小就不好,如今又遭了这样的罪。”张氏,红着眼睛看着田娘笑。
“娘,我真的没事,这天这么的好,我总躺着不好的。”田娘伸伸胳膊,让她娘看。
“那你到院子里走走,累了就回房里躺着,娘去做饭啊。”张氏慈爱的给田娘梳理了头发,发分两缕,束到发顶,然后挽成两个团花髻,用两条蓝色的绫带缠好。
“谢谢娘,娘你真好。”田娘把头埋在张氏软软的腹部,一阵心安。她有娘,有弟弟,她不再是孤苦伶仃的弃妇了。
“呵呵,天天都给你梳,今天怎么了。”张氏抱着田娘,不由的有些惊讶。随后又愧疚,这孩子真的是吓着了。
这两年,她每日习字读书,很少和她这样亲昵了。这回真是吓的不轻。她摸了摸田娘的额头,觉得还是热,回头还的请大夫来看看。
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田娘呆呆的看着熟悉的篱笆墙,熟悉的菜园子。不由的起身,去摘篱笆边的凤仙花。
“大姐,你好些没有?”
田娘回头一看,眼睛不由的湿热了。她那个小她一岁的弟弟,身上背着树枝,摸着汗朝着她笑。
她赶紧上前,帮着把柴草取下来。“弟弟,你累了吧,饿了吧,娘快做好了。你先洗把脸,姐姐给倒水去。”
郑昌柏看着忙着倒洗脸水,又去端水给他的姐姐,不由的嘿嘿的笑了起来。难得这个平时只知道吟诗看书的姐姐,平时只管看着他学业的姐姐,竟然还关心起他的饮食来了。
“呵呵,看你们姐弟,快进来,吃了饭,昌柏去学院,我去地里看看,田娘在家里好好的歇着。”张氏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探出头来喊道。
“娘,我和先生请假了,今天我和你去田里吧。”
“不行。”张氏和田娘同时说道。
田娘看着个子和自己一样高的弟弟,心里充满了愧疚。这样小的弟弟,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每日早上都去山上捡柴火。
可笑她竟是从没考虑过,聪明的弟弟,后来怎么就会被退学。那时候的她,就只会指责他不上进,不要强,对不起父母祖宗。
现在她多了几年的历练,略一回想,就明白了。当年为了给父亲治病,本来就过得紧吧的日子,就更艰难了。尤其是父亲过世,私塾解散,家里只剩下那四亩薄田。
由于家境日渐窘迫,本该在学院读书的弟弟,因为上山打柴,时常衣衫不整和迟到,他那样小,那里受的了同窗的嘲弄和排挤。
那一日,他和人吵架后就逃学,路过池塘看见里面的鱼,自从父亲过世就没见过肉星的他,忍不住去抓。可是因为看到她走过来,害怕她的严厉,才慌张的掉入河里。
而她为了救弟弟,也掉了进去。这也算是他们家败落的开始,因为落水着凉,她一直高烧不退,她娘后来为了给她看病买药,实在无法子,就把唯一的四亩带着青苗的地给卖了。
“你去上学,我和娘去地里。”田娘认真的说道。
看着才二十七岁的母亲,却苍老成三十七岁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怎么就从没注意过母亲的容颜。田娘的心紧缩,她一定要努力,让娘亲过上好的生活。
“不用了,昨天你崔大娘说了,让他家的老大去帮我。昌柏去学堂,田娘你好生的养着。”
这个有些书呆气的大女儿,一向和她那父亲一样,远离田土的。今天竟然提出要去田里帮她。没想到,落了一次水,她变得更懂事了。
看着一对懂事的儿女,张氏欣慰的笑了。她就是再苦,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