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嘉又带周遥去学校小街路口的那家小饭铺,就是他们学生平时当街吃早饭的地方。到了中午,早饭桌就撤回去,改卖午饭。
桌上菜单,就是一页纸外面镶上塑料套子,上面能刮出一层油腻,还是牛油。
俩人都不想沾手,不摸菜单,直接看墙上小黑板。
这种苍蝇小馆,便宜,而且口味特地道。开店的就是京城老土著,以前在部委机关食堂做了好些年、后来退休下来的一位大爷,回民,专营清真小吃,可好吃了。
“吃什么?”瞿嘉看周遥,“吃点儿干的,垫胃,不然也饿。”
“饿,又怕吃多想吐。”周遥揉了揉胃,还是有点儿翻江倒海,往上犯酸。
“别吃油或者上火的,那个羊蝎子羊蹄子好吃也别吃,啤酒也不能喝了。”瞿嘉说,“牛肉烧饼吧?瘦肉,顶饱。”
“那你呢?”周遥说。
“老子不吃了。”瞿嘉一摆头,“一斤牛肉烧饼下去,再喝水,一下子多出三斤体重,我就跳不动了。”
瞿嘉现在废话越来越多,特好。周遥眯着眼笑:“饭都不吃了,这么拼啊?咱们年级多少女生等着看你跳高呢,看台上啦啦队留着不走的,都是等你下午那场的!”
“别逗了,”瞿嘉也斜眯着眼,一笑,“‘全校’都等着看我跳高呢。”
“靠……”周遥真的体会到胃里泛酸水的滋味儿,“浪起来了啊,你!”
窗口的食物诱人,瞿嘉还是买了不少。一盘酱牛肉烧饼,烧饼是千层芝麻酱的,外酥内软。还点了一盘爆肚,自己从窗口端上桌子。
“爆肚也好吃。”周遥说。
“会吃么你?”瞿嘉瞟他。
“有什么不会的?我知道,牛肚仁切成细丝儿,下汤锅汆十五秒,最多不能超过二十秒,出锅,不然就老了,然后蘸芝麻酱吃!“周遥津津乐道,“你们北京人好像就爱吃芝麻酱。”
“嗯,对。”瞿嘉点头。
“你们吃什么都非要蘸芝麻酱。”周遥说,“黄瓜粉条拌芝麻酱,拌白菜心也芝麻酱,爆肚,麻酱凉面,糖火烧,芝麻盐儿麻酱烧饼……你们涮羊肉那个碟也是芝麻酱的!”
瞿嘉埋头开始狂搓一盘爆肚。
“哎,就光是我去你们家,你妈妈做的饼和菜,我都吃了多少瓶芝麻酱了?”周遥也开始捯爆肚丝,趁热吃,俩人两双筷子在盘子里抢。
“还吃腻了?不爱吃啊?”瞿嘉甩了个眼神,“以后甭来吃我妈做的饭。”
“没——腻,爱——吃。”周遥回以撒娇的眼神。
周围食客挺多的,附近的老街坊和学生来来往往,他俩就是看着对方的脸没忍住。真的忍不住。
周遥突然抄起桌上那页油渍花花的菜单用来挡脸,这时也不嫌满手牛油了。瞿嘉正好夹了一大条肚丝,蘸芝麻酱塞进嘴里,吃了一半留一半。
周遥迅速凑过去就咬。
叼了半块肚丝他以为他能潇洒地扯开。
一扯,没断。
再扯,操,这个不是必胜客的沙拉洋葱圈,这玩意儿忒耐嚼了,韧性十足,根本就咬不断。
啊啊——
俩人脑袋都并一起了,被一条爆肚玩儿死了。扯不断还自带牛胃褶子的弹簧力,崩来崩去,崩了一脸芝麻酱牙花子。
瞿嘉忍无可忍扇开周遥的嘴,把那根肚丝吸走了自己吃掉,一抹脸。
刚才已经是在玩儿火了,这是在学校门口。心虚地四面环顾,怕熟人看见他俩。
学校里大家总之都知道,他俩是“发小”,关系“特铁”,校园里就公开地勾肩搭背。尚处于这样的年代,没有人会想到,他俩就“好”到这份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