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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靖云和灵虚子正待要返身回仙客来,左边街面上走来三五个衣饰庄重华贵、气度昂然的中年男人,挺胸跨步,很快便走到仙客来门口,张靖云眼角扫视了一下,轻声对灵虚子道:
“走罢,这早点没法再吃了!”
二人刚迈了两步,便被那些人中其中一个喝住:“站着!”
张靖云顿住脚,转过身来,像才发现似的,略略俯身朝那几人施礼:“原来是几位前辈大人,失敬失敬!”
张舞阳摆出一副严父面孔,指指近旁一位蓄垂着两绺美须儒将模样的男子说:
“这是我旧日袍泽,南防指挥使曾健予曾叔父,刚回京两日,你来认识认识!”
张靖云恭敬地对曾健予作了个揖:“得见尊颜,小辈幸甚!”
曾健予微笑着点点头:“果然不是虚传,大公子这份绝佳的人品长相,与乃父少年时竟是分毫无差!”
旁边的灵虚子听了这话,低下头去,怕让人看见脸上不经意流露的笑意。
张靖云最恼的,就是人家说他长得像张舞阳,恨不得毁了那张脸,时常戴着个面具,最近才被皇上强迫以真面目示人。
果然没听见张靖云吭气,灵虚子想想总不好让张舞阳在同僚面前太丢份,便抬头笑着对那几人作揖:
“在下夏学渊,是张公子好友,见过张伯父和几位大人!几位大人这是去仙客来饮茶罢?在下与张公子还有要事去办,不能久留作陪,还请恕罪!大人们请!”
他侧身让着张舞阳几人,往仙客来大门引了几步,张舞阳满意地拍拍灵虚子的肩:
“好侄儿!你与靖云多年好友,情同手足,得便随他一同回府,靖国公府是他家,也是你家!”
灵虚子应了声:“小侄记住了!”
张舞阳扫一眼面色淡漠的张靖云,转身昂首阔步,率先走进仙客来。
曾健予边走边与他说:“大公子这性情也与张兄年轻时一般无二,真真是,难得有如此相像的父子!”
张舞阳打着哈哈:“见笑了!这小子好的不接,专承了些没用的去!”
张靖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灵虚子推了推他:“走吧,不然就回去继续饮茶吃早点,我还没吃饱呢。”
张靖云看了他一眼:“你这人,跟他有什么好客气的?”
灵虚子说:“他到底是你父亲,你若不念父子情,为何他一喊停你就走不了?”
张靖云冷笑:“父子情?我恨不能割肉剐骨还他,与他两清了!”
灵虚子叹道:“论起来,我与你差不多,十八岁之前认都不认得父亲,心里就没有那个人。师父时常带我云游,也放我自己四处去走,父亲年年翻山越岭来探看,年年见不着,师父只不让告知于我。但最终还是让他遇见了我,崎险山路上,父亲并不问我是谁,紧紧抓住我,满是风尘的脸上泪水纵横,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与他的血脉是连在一起的,我不记得他,他却无时无刻不将我放在心上……天下父母心,即使出家修行,也不敢相负!”
张靖云低着头,好一会才笑了一声:“割舍不下,所以你这辈子注定做不成真人!不必来蛊惑我,我与你情形差远了。走吧走吧,进去买两盒新出笼的点心,随我去趟宋府,该去看看外祖父、外祖母!”
仙客来后院,媚娘带了翠喜翠思坐进马车,陆祥丰带着两个堂倌将四笼热点心送上,林阿茂一甩马鞭,马车徐徐离开,往城西秦府去。
秦府,略显破败的院落里充盈着浓郁的节日喜庆气息,秦伯卿已大好,秦夫人和冯氏却不让他太早下床,压着他再躺在床上将养几日,秦伯卿病重时见多了母亲和妻子的眼泪,体谅她们苦心,便不多话,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让拿几本书放在床上,躺够睡足了便斜着床头翻看两下。冯氏吃了张靖云开的几剂药,感觉身体不那么软绵无力,肚子里隐隐的痛感也没有了,加上丈夫的病好起来,半夜咳声渐少,婆婆吃了药,泡了几天脚,也能拄着拐杖扶着小丫头走几步,她心情大为愉悦,更觉一身轻松,不再躺着,每日早早起来,捧着个肚子,指挥仆妇丫环尽着心意将院子装扮起来,花花绿绿的年符年画,大红对联,崭新的红灯笼,连院内的花树都给系上红绸子,看得秦夫人笑开了眉眼。
媚娘回来,更为这个喜气盈盈的小宅院增添上许多欢声笑语。
四笼仙客来点心,先摆放在供桌上,冯氏在秦夫人的指导下,燃香祷告一番,等香燃过一半,才让把点心分了,上上下下,每人两个,点心还冒着热气,一家子聚在冯氏房里,围着桌子吃,特意允许秦伯卿下了床,秦伯卿左边坐着冯氏,右边坐着媚娘,他笑着掰开点心,发现是芝麻馅的,便递给媚娘:
“哥哥得着一个甜的,给你!”
媚娘拿到一个肉馅包子,吃得正香,摇头说:“不喜欢甜点心,你给嫂嫂吃吧!”
秦伯卿奇道:“你不是最爱吃甜点心吗?从小到大都抢我的,这会给你还不要,什么时候改口味了?”
媚娘见秦夫人也看过来,便抿嘴一笑:“候府与咱们家口味不同,总爱做甜点心,吃多了,就腻了。”
秦夫人点点头:“那就不要吃,卿儿快趁热吃了吧。”
媚娘却拿下秦伯卿手上的点心,另给他一个纯肉馅的:“咳嗽的人,别吃芝麻馅的,吃这个!”
冯氏笑咪咪地看着他们兄妹,秦夫人有所感触,叹道:“儿啊,你自小就会疼哥哥,也该对候爷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