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不得不选择闭上眼睛,但失去方向感的指引,身体对飞速向前的感知反而变得更加敏感,头脑眩晕,胃里忽然一阵紧缩。
柳锋明吞咽一下,不适感并未随之消失,他心里涌起一阵自嘲般的无奈。
刚刚从A国回来开始修养的时候,柳锋明接受过长达一年固定频率的心理咨询帮助。最初他曾苦于浅眠、过分警觉和烟瘾,寄希望于获得某种药物或疗法的帮助,再或者经受刻苦训练,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咨询师在诊室里温和的朝他笑笑:“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事实上,除了容易头疼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你的量表显示出一些轻微的焦虑倾向与创伤后症状之外,很多情况可能都来自于你这几年的生活习惯。”
习惯——六年中那些被环境磨砺出来赖以保住他性命的习惯,在回归正常生活后凝聚成具体的烦恼。
毕竟太平年里的人,哪怕是警察,也顶多需要在上班期间注意安全,犯不着担心自己睡到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一刀捅死。
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服从上级安排回到校园,在相对稳定平和的独居生活中慢慢放松神经,逐步戒烟。四年之间,逐步增加的课业压力填满他的整个生活,A国炎夏里挥之不去的发酵味道也渐渐淡化。
——在他重新进入警察生活之前,确实是这样。
当他第一天下班就无意识地走进便利店买了烟塞进自己嘴里吸入第一口后,柳锋明才忽然意识到过去的习惯仍旧生活在自己体内。
始终存在,汇入骨血。
柳锋明正坐在那里和自己默默较劲,车辆飞速行驶的马达声与颠簸之中,忽然传来一个不合时宜但分外尖锐的声音。
“呕——咳,咳,咳!”
紧接着是梁煜衡充满嫌弃的吐槽:“你小心点,别吐警车上,走个山路还晕上车了。”
田渡呕得十分投入,就快把昨晚上那顿都倒出来,瞅准间隙还要表两句忠心:“梁哥,我——”
“你别说话了!”梁煜衡无奈。
柳锋明听着听着,猛然间福至心灵:他现在的这种不适,一般,通常,俗话说……
应该叫晕车。
硬要追究责任也得归罪于他多年之前曾经摔成脑震荡。
心结骤然放松,身体上却没好过多少。他本来就想吐,听见田渡在后座狂呕,反射神经本能地发挥作用,胃里绞得生疼,喉咙热辣辣地灼烧起来。
问题是他和田渡不一样,他脸皮薄,死要面子,绝对干不出在警车上抱个塑料袋狂吐这种事。
梁煜衡挨着田渡,被便宜徒弟折腾的头大,加上后座看前排有座椅靠背阻挡视线,一时竟没发现柳锋明的异样。
直到警车下了环山路,终于在案发地的村口停住,柳锋明推开车门冲到了路边,梁煜衡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