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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东宫火起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纷纷向这边赶,开始拼命的救火。这火本就是太子泼了油脂点起来的,所以火势极猛,连雨水也烧不熄。然而当这些材料燃尽之后,火苗也就没有后继之力,熄灭的也是极快。
撞破了被烧的黑糊糊的宫门,东宫里已经被烧的一片凄凉,侯公公微微躬身一礼:“火熄了。”
太子的左臂被燎出一排黑红的血泡,抬起头却笑得灿烂:“本宫无事。”
平日里甚是普通太子,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做出的决断,竟是这样漂亮。庆帝要处理家事,要保持自己的颜面,所以选择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然而此时,东宫失火,太子受伤,这家事,要转作国事了。
太后年岁大了,睡得轻,被雷声和外面的喧哗声吵醒,她皱了皱眉说道:“这是哪儿在闹呢?”
一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东宫走水了,好大的火,太子殿下还在里面。皇后娘娘那边,也无人应答。”
太后紧紧盯着那名宫女,说道:“陛下呢?”
“陛下在广信宫。”
“拖出去杖杀吧”,太后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去广信宫。”
广信宫中,李云睿几近气声说道:“杀了我吧,如果我活着,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你。”
“没有谁能杀死朕。”庆帝平静说道,在李云睿濒死之际,庆帝手掌略微松了松,给了李云睿一丝喘息的机会。李云睿大口地呼吸着,咳嗽着。
广信宫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声音极响,似乎外面的人极为急迫。
长公主喘息着,怔怔望着庆帝说道:“你明知道我是在拖时间,为什么任由我拖着?”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说道:“现在以这个理由杀你,太丑陋”,庆帝摇了摇头:“我要在你身败名裂,人人得而诛之的时候,再杀你。”
这是皇帝与长公主,在这个世界上所进行的最后一次谈话。
此刻,广信宫的宫门被硬生生破开,表面平静然而异常急惶的皇太后,在数名侍卫的拱卫下,走进了广信宫,洪公公垂手跟在后面。
“皇儿!”太后看着眼前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尖叫了起来。
随着这声尖叫,庆帝的手渐渐从长公主发红的脖子上松开,面无表情地迎住了自己的母亲,牵着她的手,轻声说道:“母后。我们回去。”
皇太后的眼光停留在瘫倒在宫墙下停喘息着的长公主身上,浑身发抖。皇帝牵着皇太后地手微微紧了一下,说道:“母后,我们走吧。”
语气柔和,却冷的刺骨。太后的手颤抖起来,颤声说道:“回宫,赶紧回宫。”
在广信宫门口,庆帝停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眉头却略微皱了一下,说道:“朕以为,这天下子民皆是朕的子民。”
先前破宫而入那几名侍卫神情一凝。几道风声响起,这些人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广信宫的宫门,再次关闭了起来,将那个疯狂的女人关在了里面。
卯时,所有上朝的大臣们,依次进殿。经过昨夜的清洗,长公主在朝中京中的大部分势力已经被一扫而光,这次行动来的如此迅疾,下手决断狠辣,收网干净利落,让这些官员们都感到了一丝寒冷。
他们当然猜测不到庆帝清洗长公主势力的真实原因,更猜测不到昨夜东宫走水和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只是看到太极殿上,龙椅之下的位列中,已然少了数人。这数人此时只怕正在鉴查院中。
任何触霉头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这是文臣们地职责所在。堂堂两部尚书忽然被逮入狱,都察院御史十去其三,京都骤现两宗大血案,此等大事一味装聋作哑,也躲不过去。
文渊阁大学士舒芜出列,缓缓将昨夜之事道出,然后恭请圣谕。
皇帝撑颌于椅:“鉴查院昨夜之事,皆得朕之旨意。这些人都在狱中。”说完挥了挥手。侯公公取出数份奏折与卷宗,小跑下了御台。分发给了站在最前列的几位老大臣。
奏折与卷宗上写的,自然是昨夜被索入狱地那些大臣的罪名,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口供俱在,人证物证已入大理寺,完全不可能给他们任何翻身地机会。
朝臣们自然明白,这些不过是给天下人看的,自己只需表现出足够的震惊和愤怒就够了。
“这些官员,按律处罪。”庆帝瞧着下面战战兢兢地朝臣们说道:“朝堂上,朕也不会大动,诸位爱卿不必忧心。”
退朝后,庆帝连下了两道旨意,一道是:长公主偶感风寒,着入西城皇家别院静养,非有旨意者,不得相扰,违令者斩。
所有人自然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幽禁。
第二道旨意却让人极为震惊:南诏国国主新丧,陛下特旨遣太子李承乾,代为出巡。
南诏!是很早之前被庆国打下来的属国,地处偏远,道路艰险,毒瘴极多,且从礼数上说,完全不需要太子这么地位的人去。在这个敏感时期,简直就是一种变相流放。陛下……莫不是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范闲和李承泽相对而坐,两人对陛下的旨意都十分的不解。
“李云睿,居然还活着?”范闲有些抓狂,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庆帝都能容忍,杀了那么多的宫人,抓了那么多的官员,为什么偏偏留了李云睿一条命?
“陛下是个重视名声之人,这时候杀了李云睿,要给出一个怎样的理由,他绝不可能允许这件皇室丑闻让人知道的。”李承泽也甚是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