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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荫忍痛压低声音说:“我。。。我本来已经悄悄存下了一点钱,呜。。。打算等月娥生下孩子带她一起走。怎么会这样,呜呜。。。啊。。。”
这个计划只有林荫一个人知道,就连袁月娥也没有告诉。林荫自以为聪明,假装对李大狗百依百顺,体贴地和李大狗上山下河到处走走逛逛,好不容易摸清了从山上逃往大路的路线,又主动承担家务,每天做饭,等到家里什么东西用完以后又贤惠地要求去小卖部添置,悄悄吞下一些零钱,尽管都是些一块两块,但几个月来积少成多,也够两人进城的车费了。
可悲的事实是,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袁月娥的早产加上难产,让林荫乱了阵脚,人命关天的事情面前,她再也不想戴上冷静的面具了。阚霖和薛朗不是没有料到过这两位女性受害者会自己计划逃跑,只是实在没想到,她们只差最后一步了。
震惊过后,必须冷静。薛朗让林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伤到自己的身体,同时让她不要在激动下,再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就悲剧了。
但是相依为命的姐妹生命危在旦夕,林荫还是忍不住小声哭泣。
“孩子。。。!”袁月娥不知哪里来的毅力醒了过来,声音沙哑中都是疼痛。王福气大惊,踉踉跄跄地抱着婴儿跪在床边,袁月娥看着自己拼命生下的孩子,发现她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凄惨的脸上才掠过一丝笑意,费劲地抬起手摸了摸孩子的脸。
可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给她取的名字,忽然脸色一变,张大了嘴,便再也说不出话了。下一秒眼角滑出了悲苦遗憾的泪水。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孩子,面部有些僵硬。孩子感应到什么似的,哭得声音更加大了。
王福气见状,探了探袁月娥的鼻息,没有感觉。
三道哭声再度爆发,这一次的声音过于刺耳,让人头皮发麻,有几个害怕的人撒腿就跑,大概率已经猜到屋内发生了什么。果不其然,大家呆愣的这段时间里,那阵哭声里面跑出一句:“我女人死了!”
众人惊呼,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怎么会死了呢,这也太吓人了。”
“孩子怎么办,刚出生就死了娘。”
“还想着孩子呢,有人死了你们不关心吗。”
“这。。。”
惋惜之余,只有一声声叹息消失在冷风中。各个看热闹的声音逐渐走完。林荫捂着胸口,情绪过度悲伤导致有些呼吸不过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哭得肝脏具痛。李大狗是在地里干活时听到袁月娥生产的消息的,赶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只剩下三个了。他跑过来让林荫靠在自己胸膛上,林荫一改往日乖巧,猛地推开了李大狗,冲进了屋内。
“月娥姐,等我的干女儿出生了,你打算给她取什么名字啊。”
“哈哈哈,就你想得多,还早呢。”
“名字要跟随她一辈子的,趁早想好也是不错的。”
“等我想想。。。。。。。就叫烟萝吧。”
“烟萝?有什么寓意吗?”
“我希望孩子像‘玉树琼枝作烟萝’一样,人生精彩漂亮。”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给她取一个小名,就叫‘红豆’吧,‘红豆’又叫‘相思子’,希望我这个干女儿长大后,时常挂念你,做个孝顺的好孩子。”
“可以。那我就替孩子谢谢干妈啦。”
。。。。。。
林荫越回忆越呼吸困难,当下直接痛哭起来。她忍住悲痛从王福气手里抱过那个小得不正常的早产儿,颤颤巍巍道:“月娥姐生前就给孩子取了名字,叫烟萝。小名红豆。”
王福气抹去眼泪,使劲点头。林荫叹气,抱着孩子朝袁月娥走去,用孩子的小手帮她的妈妈闭上了眼睛。
阚霖僵硬地站在院子里,垂在裤沿的手指蜷缩着。他想哭,但是不敢哭。要是哭了,那他这么久以来为自己磨练出来的铁石心肠就成了一个笑话,受的一切苦难都是活该。只是胸腔控制不住地起伏着,依旧没有掩盖住他的气愤和惊吓。
他想转身走,不告诉任何人,就这么悄悄咪咪地离开,再找个地方静静,可脚尖才抬起来,左手指缝就被填满了。他看向薛朗,薛朗表情依旧沉静,和往日没什么区别。这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小心翼翼却又坚定地牵着阚霖,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房屋的窗户,脚步一转往家走去,然后把阚霖牵得更紧了。
阚霖被他牵着,只得跟着他走。把他牵着的那个微冷干燥的手掌很有力,让阚霖的害怕大幅度减小了。或者换一个说法,它让阚霖十分有安全感,被它牵住,仿佛去一次鬼门关也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只是---
“薛朗,周围都是人。”
确实没错,那些看了热闹的人,不会因为别人家死了人,就放着自己的生活不管了。于是现在都跟没事人一样,各自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和家里人一起去往地里。有几个村民就正在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模样俊俏,身形高挑的男人,几张脸上都写满了嫌弃。
薛朗满不在乎,冷冰冰地撂下一句“管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中牵着阚霖走了。而阚霖也因为薛朗的话有了劲,轻轻回牵了他。
两人往村头走去,越过了刚才那段还算热闹的路,现在这段人少的路就安静得多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旖旎暧昧。不能往不可逆的方向发展下去啊。阚霖在心里挣扎着。
见四下无人,阚霖停住了脚步,松开了手。薛朗跟着阚霖走到路边蹲下,阚霖终于把心里那口积压着的难受气叹了出来,而薛朗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