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乐声里,他往前倾身凑到话筒边,颇为搞怪的故意清了清嗓子,说:“心脏不好的,可能要提前退场了。”
大家这才笑起来,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孔松很是捧场地吹起口哨,撞了撞乔颜肩膀,说:“难得他这么高兴!”
乔颜放下手里的叉子,碾过一张面纸擦了擦下唇,他们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在她的角度只堪堪看到他侧面。
平日里刀刻般的轮廓,今晚昏黄的光线里居然柔化了边缘,等到他一张口,她更加惊讶,那声音如山涧泉水般潺潺而来,如此清澈如此甘洌。
……
Acrosstheos,
Acrosstheseas,
Overforestsofblaedtrees,
Throughvalleyssostillwedarenotbreathe,
Tobebyyourside。
……
寒门之子,从小跟柴米油盐打转,乔颜没有学过音律知识,不知道贝多芬跟莫扎特各自好在哪,英文也是一早还给了高中老师,平时只念得过ABC。
可孔松在旁问歌名的时候,乔颜却能答上来,她说这是吕克贝松导演纪录片《鸟的迁徙》的主题曲《tobebyyourside》。
纪录片登录国内院线的时候,她跟段明过一道看过——其实严格来说,是她,段明过,还有段明泽,总是如此。
那段时间,她妈妈的病情来的凶险,很多迹象表明,这个被病魔摧残得不成人形的女人终于快要等到了被解救的这一天。
然而身为儿女,哪怕血溶于水,还是无法做最后的割舍,小小的乔颜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找一直以来向她展现最大善意的段家。
只是第一次的贸然打扰并未成功,乔颜抱着书包兴冲冲跑到段明过面前时,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淡然的眼神看着她。
他一字一顿,用极挑衅的语气说养条狗也要天天来摇尾巴才有感情,你人间蒸发这么久,忽然某天跳出来就是开口要帮忙,说得过去吗?
乔颜羞愧之极,屈辱之极,以至于自那之后的每一次见面,她都要不停询问自己,我是不是摇够尾巴了,他是不是足够满意了。
现在开口说话的话,是会被当成逆耳的造次还是顺耳的忠言。
那日车里他说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来找我就是了。
她虽然醉得离谱,却未必没有听进心里。同一时间甚至喟叹,曾被用力打开的手记得疼痛的力量,诱惑再大,也知道要时刻缩在袖子里。
至于今晚的胆大,也已经做过破釜沉舟的准备。
段明过这个人,总是不够好,也不够坏。
前一秒会冲她发脾气,后一秒也会放下身段来哄她。两人闹不愉快的当天下午,他给她回电话,口气颇大地责怪她不告而别。
他少爷气十足地下达命令:“晚上我去接你看电影。”
“段先生,我还有作业。”
“那等你考过试再跟我谈你妈妈的问题?”
她抓着手机,出了一手心的冷汗,上课铃正远远响起,她终于答应:“你告诉我地址,我会准时到的。”
晚上校门口停着辆扎眼的豪车,一看便是段家的手笔,乔颜自无数双眼睛里埋头走过去,敲了敲后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