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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被过往繁华捆住脑子的老糊涂,一心一意都想再像当年那般快意恩仇……可能么?”当时薛老爹略带嘲讽和无奈的评价,薛哲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听他顶了一句,杨重山两道浓眉拧了起来,不过碍于眼下不是个适合发作的地方,他也只得按下火气,冷哼一声后入座。
武代会定在九点开始,但直到时间走到了八点五十九,圆桌周围的五十七把椅子还是有一小半空着的。
总不会这么多人的时间观念都如此糟糕吧……
薛哲正奇怪着,却听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会议室的门被人推了开来,走进来一个男人。
若光是一个男人那也不怎么奇怪,而且这人一身西装,看模样也算精明干练,有些像个普通公务员——不管在哪个城市,这样打扮的人都能随手抓出一大把来。
可是……这儿是武镇啊。
薛哲扫了眼圆桌上众人,几乎都是仿古的打扮,这样一群人里面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其感觉不比政府办公楼里面出现一个长袍宽袖的好多少。
“张干事,辛苦你了。”还是杨重山开口,他扫了一眼在座之人,淡淡道,“该来之人也来齐了,剩下的,怕是也不会来了——开始吧。”
“好的。”被称为张干事的人点了点头,走到圆桌前方,拿出一摞文稿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现在,我宣布,第二十四届全国武林人士代表大会,正式开始。”
一片肃穆无声……
薛哲低头看着桌子,仿佛要借那张明镜似的桌面照一照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他的手藏在桌下,随着那边张干事一板一眼的演讲而微微发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憋笑憋的,还是气的。
关于这个武林大会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了,可是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武代会”,居然真的照搬了政府开会那一套——甚至开会前还要来一个去年总结的武林报告!
这TM还叫江湖啊……
那名被称之为“张干事”的政府官员显然不知下面还有人在如此腹诽,拿着报告一板一眼念得很是认真。薛哲听了几耳朵,发现全是些套话和空话,顿时也没了继续听的兴趣,转而四处打量——圆桌旁的与会者们看起来倒是还算认真,一脸专注地听着报告。坐在后面的年轻旁听者的态度就显然敷衍的多,大多是摆出了无聊至极的样子,有几个位置好又胆大的甚至开始借着掩护玩起手机来。
真是羡慕他们啊……位置正对着那位在长篇大论的张干事,一言一行都摆在人家眼皮底下的薛哲郁闷地想。
既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开小差,薛哲就只能打量这群开会的人。在座的与会代表大多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者也不少,杨重山那般精神矍铄的老爷子也有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有薛哲自己。
后面的旁听者倒是普遍年轻不少,大多是与薛哲同龄的年轻人,薛哲并不意外地在这些人中发现了小和尚谢盗安德烈他们,顺带还发现了好久不见的沈越影。
不过这小子此刻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也没注意到他曾经喊打喊杀的对象就在不远处。
在杨重山身后自然也有一人,看上去也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身款式与薛哲身上那身相仿却白得发亮的衣服,一张温文俊雅的脸,难得的是,在这种周围诸人要么认真的装模作样要么百无聊赖的时候,他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那正在进行的无聊报告多有意思似的。
那种完美的笑容看的薛哲不由皱了皱眉,瞄了几眼之后便把目光挪开。不过被看的那位似乎注意到了薛哲在看他,回过来一个微笑。
薛哲撇了撇嘴,挪开了视线。
等薛哲把一圈人打量完,那位张干事的报告总算进行到了尾声,在用“新的一年,让我们携手并进,共创江湖美好新局面”这个让薛哲脸都抽了的结束语完结他的报告后,他冲着众人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坐下。
老天,总算完了……
“那么……”在张干事作报告期间一直低垂着眼的杨重山此刻总算抬起眼来,扫视了一遍在座众人,开口道,“开始吧,关于《公约》的诸项探讨——”
如果说方才是无聊,那么现在就是双倍的无聊。
薛哲第一次知道,那份在他看来没意思之极的《公约》,居然有那么多值得讨论的地方。
在张干事作报告时纷纷装死的与会者此刻好像忽然活过来了一样,开始对那错综复杂的条款开始锱铢必较的研究,诸如“在不暴露真实实力的情况下使用武力是否算入‘私自动武’的范畴之内”、“外人偶然间发现武林存在该如何处置”“与非武林人士联姻后双方身份界定”等等一听就让人头大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冒出来,然后在数十张嘴的争斗间被揉碎,扯烂,最终得到的,大多是“容后再议”之类的决定——会开了整整一小时之后唯一一个得到明确结论的问题是“私下授艺的惩戒下限从‘禁足一月’提升到‘禁足三月’”这个让薛哲完全不知意义何在的提案,足见这个会议到底有多么无趣。
薛哲本来就最烦这种官样文章,眼下更是头痛欲裂,完全明白了为何他家混蛋爹不惜坑蒙拐骗也要把儿子推上来替他喝茶开会——他根本就是自己开会开烦了吧!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上午的例会结束……薛哲频频看表,只觉得分针走得太慢太慢,慢得他恨不得把分针掰下来换个刘翔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