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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帝君离开后,站起身来的章君毅来到章知孝身边,皱着眉唤了一声:“父亲……”
“帝君陛下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你妹妹想要坐稳后宫主位,恐怕为父与你都还得再费上一番功夫……”眯起眸子望着已经看不见背影的方向,章知孝阴沉得道,语气中颇有恨恨之意。
下了朝前往御书房的男人一进入后宫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林珝在身边,道:“章氏一脉自朕登基之前便已经颇有势力,近几年来更是盘根错节,颇有掌控整个朝野之势。”
“陛下是在与微臣说笑么?”林珝语中带笑道。章知孝虽然是丞相,朝中有颇多门生,势力颇为牢固,可夜君曦是什么人,十年之中任由这么一个臣子无端坐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帝君陛下可非如此大方之人。
锐利的凤眸瞥了身边之人一眼,夜君曦亦笑道:“朕何时与你说笑?”
林珝望着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一怔,蓦然明白了夜君曦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微臣这便着手去办。”
夜君曦这才满意地回过头去,忽然又想起一事,道:“这三日均未曾查到有可疑之人离开帝都。那该死的东西应该还藏在在帝都城内某处。找一具烧焦的尸体,依皇子之礼送回曜国去。”
林珝微微一愣,立时明白那“该死的东西”指的是什么,躬身抱拳:“微臣遵旨。”说着便停下脚步,目送夜君曦离去,直到看不到帝君的背影。心道帝君陛下连嘲凤被盗亦不如何担忧,只为那个看似平凡实则颇为不凡的少年而忧心,看来帝君陛下对那个少年的迷恋,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若有朝一日那少年回来……难不成帝君陛下如此急着要将章氏一门除去,是想要将后宫之主的位置,留给那个少年么……
林珝如此想着,心中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并非不可能,颇为想不通,只得一边摇着头,一边转身奉旨办事去了。
帝宫之外,清都江畔的某座隐秘的宅子里,那被岚宇帝君心心念念之人正坐在镜前,抬手抚过自己的脸颊。
这一张脸已经保持了十年之久,如今却是不得不放弃了……
浅离攸微微叹了口气,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又取了放在桌上的一个羊脂玉净瓶,倒出一些散发着异香的液体,迟疑了良久,最终按在了脸颊之上,轻轻一拭。
与周围的肌-肤并不相同的凝脂雪色露出来一小块,浅离攸微蹙着眉,拿着布巾的手又是一阵迟疑。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自镜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只见镜中之人唯有一张平凡无奇的容颜,却诡异地在右侧脸颊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下方露出一小块与周围有异的肌-肤。在那凝脂一般的肌-肤之上,一滴殷红的血色朱砂泪痣在阳光之下现出一丝倾城的妖魅……
第卌八章真容惑世
晌午,冬日暖阳正好。
昨日晚上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悄无声息,到了早上足足积了一尺有余。房前屋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半大的孩子成群结队地撒丫子在雪地上疯跑打雪仗玩闹,偶有路过之人被卷入“战争”,晶莹冰凉的雪球砸到身上,倒也不见有人为此生恼。
规模庞大的岚宇帝宫中,红色琉璃瓦房顶亦早已被积雪覆盖,遥遥望去一片雪白,恢宏的气势却不减半分。晨起点卯的文武百官下了早朝,也难得地有心三三两两地一道,欣赏着平日里不敢多待半刻的帝宫,望着银装素裹的一大片宫殿,不由在心中感慨“此景只应天上有”。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众臣便见一行披麻戴孝的宫人自某处缓缓走来,还有几十个侍卫腰间挂着刀剑跟在队伍后面,头上亦绑着白布,颇不吉利的场面凭白破坏了这仙境一般的美景。
“这唱的是哪出啊?未曾听说宫中有哪位仙逝了啊……”不明就里的大臣们凑在一道对着那一行人指指点点,互相打探着,近来宫中是否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其中一名大臣颇显神秘地道:“我听说,那是先前在画舫里被烧死了的曜国七皇子!”
“曜国七皇子?!”众人闻言仿佛恍然大悟,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在那皇家画舫之中传言失踪了的离攸尚君。
“不是说那人失踪了么?这怎么……”
“你有所不知,是烧死了,后来从清都江里捞了上来,陛下宅心仁厚,派人装点风光了,送回曜国去呢。”
“原来如此……”
“是啊……福浅命薄啊!听说才刚得宠不久呢……”
一众朝臣低声议论着,眼看着那一行人扛着一具棺木自眼前经过,便也瞬时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思,分别告辞各自回府去了。而那一行披麻戴孝的宫人则依旧目不斜视,敲锣打鼓地走出了宫门。
宫中出来的仪仗,自然是比宫外普通百姓的排场大些。一路之上的行人均纷纷停下脚步来,探究似的望着那具棺木,伸长了脑袋想要看看死的是何人,却碍于侍卫在侧不敢上前。然而不知是何人在人群中说了些什么,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围观百姓们便都知道,那是装着曜国七皇子浅离攸的棺冢,要送往曜国去的队伍。
人群之中,身着月白衣衫的魏青霜眯起眸子望着远去的仪仗,手中持着不合时宜的折扇轻轻摇了摇,称得上是英俊潇洒的脸上露出略有些凝重的神情——那岚宇帝君夜君曦,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直到周围的人群开始散去,魏青霜这才收起了折扇,转身离开,朝着清都江畔的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