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绪说她逃不掉的,说若她敢走,便会杀光所有和她有关之人。
他从来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做得出……
“谁?!”
屋内的闻致察觉到了动静,起身拉开门。
凉风习过,空阶滴水,一朵粉霞似的海棠花从枝头无声坠落,零落成泥。
姜令仪并未跑出太远,眼中全是水雾,肺腑中刀绞似的疼,几欲不能呼吸。她坐在抄手回廊的雕栏之上,半倾着身子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懦弱的哭声。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如此汹涌地觉得,自己活着就是错误,活着便是恶心。
她摆脱不掉……不过是个大夫,误救了一条毒蛇,然而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身后传来了平缓的脚步声,她猝然转身,看到了闻致清冷端正的面容。
“你不必去找他。”
闻致带着血丝的眸子淡漠锐利,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冷然道,“别的,我会想办法。”
“为何?”
姜令仪轻轻闭目,哽声道,“闻大人,用我换几条性命,不亏。”
“此非买卖。我之所以如此决定,并非为你,而是为了明琬。”
闻致站在那儿,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锋利屏障,直言不讳道,“她总是将朋友看得很重,我不想让她伤心。”
说罢,他转身就走,惜字如金。
“琬琬,闻大人,已经够了。”
廊下,晨光熹微,姜令仪抬手一点点擦干脸上的水痕,许久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个温柔的、带着泪意的笑来,“这两三个月,便算是我偷来的幸福,已经够了。”
姜令仪很清楚,只要她还活着,李绪便一日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她身边的人,总会想方设法逼她就范。
既是如此,何不坦然面对?是福是祸,皆是她的命,不该连累别人。
……
每日午后,都有货郎挑着糖果、麻花和风车等物从后巷中走过,手中两块铁皮叮叮当当地敲着,拉长嗓音吆喝。
太医署那边派人送来了初刻的图经样本,有不少雕版刻印模糊粗糙,明琬便一一用朱砂圈起来,以便送回去让其重新雕刻校正。正忙着,小含玉迈着两条小短腿进门,拉着明琬往外头走,口中唤道:“娘亲,今日玉儿乖,买糖去好不好呀!”
小含玉的确很乖,明琬忙的时候大半天顾不上照顾她,她便自己和自己玩儿,从不哭闹撒娇。
货郎的叫卖声渐渐近了,明琬拗不过她,便道:“好啊,不过只能吃一包。若是牙坏了,当心疼得小含玉睡不着觉!”
小含玉煞有介事地竖起一根手指,保证道:“娘亲放心,我就吃一个!”
她去了后门,朝守门的侍卫打了声招呼。近日因为李绪捣鬼,闻致不得已加大了闻府的防卫,几乎三步一岗,围得固若金汤。
侍卫们叫停了货郎,因为就在门口,明琬便带着小含玉上前去挑糖买。谁知刚付完钱,便见身后一人大步走来,将她拽了回去。
明琬回身,看见闻致阴沉的脸,不由一怔:“闻致?怎么啦?”
“你不怕死吗?才出了这么大的事!”
闻致几乎是怒吼出声,明琬被吓住了,小含玉也被吓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些害怕地望着闻致。
“我只是在门口买些糖,侍卫们都在。”
他力气很大,明琬腕子被攥得生疼,蹙眉道,“你先放开我,吓着含玉了……”
她不提侍卫还好,一提侍卫,闻致更是难以控制,如刀的目光剜向那几个战战兢兢垂首的侍卫,低沉道:“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侍卫们忙抱拳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