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带了一个“宴”字,今日的菜肴必然是比往日丰盛。可我们就两个人吃,真把满汉全席端上来也浪费。
在谢玉衡出门采购的时候,我斟酌着拟了一个简单菜单。
共有三道。其一是油炸丸子,这个简单,前面我俩一起做萝卜盒,谢玉衡已经尝试过一遍肉馅儿调制。眼下只要稍微调整一下馅料比例,再将这玩意儿一团团送到锅里就行。
其二是拌萝卜丝。有了一道油腻的菜,就该再来道清爽的。还可以再拌点杏肉丝进去,一样脆口,还再添几分酸味儿,更是开胃。
其三……我决定先看看情况。若谢玉衡买的肉够,就做萝卜炖肉。若是不够,拿蛋来代替也行。总归是汤,热乎乎的,很适合微凉的早晨。
加上前头包过甜酱肉丝卷的薄薄煎饼,足够两个成年男性吃饱了。
有了主意,余下就是等谢玉衡回来。考虑今晨耗在吃食上的时间一定颇长,我还主动研了墨,先把写字功课做好。
右臂上的伤已经结成一条长长的疤,再无崩裂风险,我却还是用左手书写。半是习惯,半是前头其实试过,发觉自己右手写字同样难看,不怪谢玉衡总怀疑我其实不曾读书。
我倒坚持认为自己有曾进学,否则如何认得话本上的字?最多最多……嗯,没学几年。
我摸摸鼻子,倒不心虚。若真如此前所想,家里爹娘是开酒楼的,我岂不是会算账就行了。
像当下,我就很会算:谢玉衡给我的功课是一天十页字。总量在就行,对每页写多少没有严格规定,内容更是随我心意。看着挺宽松吧,但若我真只把“沈浮和谢玉衡是好朋友”单列出十张纸,他肯定要不高兴。相反,若是我在一张纸上把这句话写十遍,他定是会夸我。
想到他笑眯眯说我做得好的样子,我唇角忍不住勾了勾。等低下头,却没真把自己当个复写机器,而是找了篇话本抄。
哼哼,我才不想当谢玉衡的好朋友。要做就做话本里的“书生”,早晚有天和谢玉衡月下定情、你侬我侬。
怀揣这般雄心壮志,等谢玉衡回来,我乖乖给他看自己刚写完的纸页。
谢玉衡果然道了句“写得好”。这还不算,他又开始从一撇一捺里细细分析那些烂字究竟好在哪里、与前些日子的功课相比进步多少。我听得受宠若惊,若非还保留了几分理智,怕真觉得自己要成为一代书法圣手。
“你这样,”我忍不住和谢玉衡抱怨,“我岂不是没有进步的动力。”
谢玉衡看着我,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我立刻改口:“老话说夸奖是进步的阶梯,能流传那么久肯定有它的道理。”
谢玉衡依然仿佛沉吟。
我略带紧张地望着他。这么看了片刻,他到底“扑哧”地笑了出来。
“沈浮,”谢玉衡似是喟叹,眼睛弯弯的,眉毛也弯弯的,让我心脏“怦怦”不停,“你怎么这么……从哪里听来的‘老话’,嗯?”
话音末尾像是有根细细软软的羽毛,正好拨拉在我心上。
我废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站在原地、不凑近暗恋对象。信口开河地答了他:“你没听过?那估计还是我家乡的话。”又滔滔不绝转移话题,“这么一看,我的记忆岂不是恢复有望?哇,这是好事儿啊,得多做些好吃的庆祝一下。”
谢玉衡一定知道我在瞎说,但他不戳破,还笑眯眯地顺着我讲:“好,那就庆祝庆祝。我买了这些菜、肉,你瞧瞧够不够?”
我顺理成章地探过脑袋,一面估摸篮子里东西的分量,一面想入非非。谢玉衡是看出我想靠近他了吗?所以给我一个理由。
“够了。”无论是不是,我姑且这么相信,“来,咱们一起去炊房。”
谢玉衡还是笑眯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