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杏雨这才不情愿的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往木桶里洒了把干茉莉。
玲珑简单冲洗了,倒头便睡,今夜她是真的累了。但她睡得却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那是一个人,一个脸上盖着桑皮纸的人,桑皮纸被水凝固在一起,形成一个厚纸壳,她颤抖着双手把纸壳子揭开,里面露出的是婴儿苍白的小脸儿。
她想把婴儿抱进怀里,却被一双手夺过去,她追出去,就看到婴儿小小的身体,浮在水塘里。
那是容园的水塘,水面上还盛开着紫色红色的睡莲,婴儿幼小的身子,也和这些睡莲一样,安安静静浮在那里,他永远不能长大,也永远不知这世上的欢乐悲忧。
玲珑惊叫着醒来,满脸满身都是汗,床边守着一堆人,她听到琳琅的声音:“阿弥陀佛,终于醒过来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杏雨连忙扶住她,在她身后垫上蓝色杂宝卷云暗缎靠垫,让她靠得更舒服。
“这是怎么了,四姐姐您怎么在这里?”
琳琅用帕子替她擦擦额头的汗珠,又把素缎子的夏被给她抻平,这才说道:“你都烧了两天了,好不容易才退烧。”
发烧?
“我病了?”玲珑诧异,她感觉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都怪我,不该让您用凉水洗澡,我就该再去多烧上一壶热水。”杏雨眼下乌青,显然这两日都没有睡好,说话时眼圈儿又红了。
玲珑暗道自己的身子怎么这样娇弱了,天气炎热,她也不过就是用稍凉些的水洗了身子,就病倒了。
她忙喊道:“行了,谁都不怪,是我自己的事,我饿了,快点端些吃的来。”
浣翠和沁绯捧了脸盆和热毛巾给她擦了脸,又用香茶漱口,玲珑要下床,琳琅没答应,让她留在床上好好休息。
王二媳妇煮了碧梗米粥端过来,玲珑喝了一碗,被琳琅硬拉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心里挂念着母亲,琳琅一走,便立马跳起来,换上家常穿的月白缨络纹素缎小袄,翡翠色挑线裙子,睡得蓬松的秀发重新梳了,扎了双螺髻,照照镜子,一张小脸有些苍白,倒也没有清减。
她问杏雨:“母亲这两日还好吧?三哥有没有来给她请安?”
杏雨撇嘴:“三爷哪会来呢,倒是许家二爷听说大太太也在庄子里,便和另外两位爷一起来给请安,就在院子外面被三爷拦下了,说什么五小姐也住在这里,瓜田李下,和外男不小心遇到就不好了,硬是把三位爷全都婉拒了。什么不见外男,他明知道五小姐正在病着,不会出屋子遇到外男,分明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大太太有病。”
玲珑叹口气,她早就猜到金子烽会这样做,倒也没有什么可气愤的。
“三哥知道我病了?”
“那日小姐擦了身子就睡了,直到日上三竿都没醒,四小姐来找五小姐,婢子喊您起床,才见您烧得满脸通红。四小姐当下就让绣儿到前院告诉了三爷,三爷倒是没有耽搁,让金顺差人到镇上请了郎中,给五小姐开了方子。这两日每天都让人来问五小姐的病情,婢子觉得啊,三爷对五小姐可比大太太要好多了。对了,许家二爷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就自己来问过,就在院子外面,让流朱遇上了。”
玲珑和杏雨说着话,便出了西厢,却见冯氏住的东厢房敞着门,细纹竹布的绣花门帘勾起来,里面没有人。
两人出了堂屋,来到院子里,四下里也没有看到冯氏和代婆子,就连冯氏喜欢的紫藤架下也空空荡荡。
玲珑心里一凛,代婆子该不会趁着她病了,对母亲下了毒手吧。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代婆子不会的,她不敢,宋秀珠也不会这样冒失,如果代婆子真能这样做,根本不用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