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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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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枳照做了,脸上有压出来的淡红痕迹,干燥起皮的嘴巴微张着,一呼一吸。他呆呆地看着黄煜斐。

那人给他喂了些清水,看他像渴求母乳的羔羊一样吞下,又把注意力放在他搭在小腹一侧的双手上:“先帮你换药,阿姐昨天弄了很灵的药粉给我们,好得快,不会留疤痕,我刚才试了下,刺激性也不大。”

他动作柔极了,把那纱布一层层拆开,揭到最里层,遇上粘住的地方,就拿小剪子把边缘一点一点地剪成小块,再喷上一种凉凉的水雾,软化了再拿掉。最后,当那散着苦香的粉末洒到烫伤面时,李枳甚至感觉到一种舒适。像泉水,把他满手的伤痛洗净。之后上的软膏则有股热意,又润又厚,覆在他的伤口上,给人保护的感觉。

“二级烫伤,一定可以恢复得很好,以后不会影响你弹琴的,”黄煜斐把一截纱布头塞进李枳的左手掌心,“帮我一下,把它按在右手腕上,紧一点。”

就这样,李枳配合着黄煜斐,把自己的右手包扎好。

抬起手臂,他盯住那块洁白,道:“已经不太疼了,谢谢你啊。”

黄煜斐刚把被血脓浸透的废纸废布扔进垃圾桶,闻言一愣,旋即恢复了温和神情,在他身边躺下,轻握住他的手腕,道:“这里的红痕还没有褪下去,是我绑得太紧了吗,”想了想,又说,“不过,那种绳子表面的设计就是为了留下这样的痕迹吧,说是一种性感。”

他微凉的指尖抚过那一小块皮肤,也磨蹭过每一块小小的,红嫩的凹痕。

“绳艺研究已经入门了呀,黄先生。”李枳疲惫地支着胳膊肘,也看着那深深的绳印子,在白手腕上尤为扎眼。说实在的,倘使他是个心里没鬼的健康人,他绝对愿意黄煜斐把他浑身弄得都是这种痕迹,关小黑屋里,戴上项圈,天天那什么他——单纯想一下就太刺激了吧。

但现在这想法却显得凄凉而滑稽,他笑:“终于被我带成抖S了吗,玩个紧缚普雷?”

黄煜斐眼神暗了暗,只是道:“我二十分钟后需要再给你绑上。”

“哦,所以这二十分钟是休息期吗,安排得真精确,”李枳转了转手腕,“我可以尝试和你殊死搏斗,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我成功了,再光屁股逃出去,门锁了怎么办,我爬阳台?其实光绑手也挺不保险的,我还有腿可以自由乱跑,大不了跳楼。”

“你不会的,”黄煜斐带着纱布的右手探进李枳背后,李枳怕他疼,下意识支起身子,就被哄孩子似的揽进怀里,两人一起靠在床头的软垫上,“血液不循环不利于代谢恢复。”黄煜斐就着另一边手掌哈气,吹热,再去给李枳揉,力道合适极了。于是李枳整个人都被他拢在怀里,那些红痕,也渐渐淡了,平了,不再僵冷。

“还真给我按摩活血,”李枳心里早已经软成一滩水,但他嘴硬得很,带着种对身边人态度的迷茫,道,“按完了再绑上,勒麻了再揉热,不麻烦吗?”

黄煜斐短暂地笑了一下:“不麻烦,完完全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间,我很享受。”

“猫呢?”李枳突然问,“它死了没?”

“喂过药,呕吐过了,缩在窝里不吃什么东西,”黄煜斐如实道,“精神还好。”

“它死之前,得给它起个正经名字,肾结石啊,它活着真苦,”李枳沉默了一下,又问,“几点了现在?”

“不到九点,”黄煜斐揉好了,捉住他的手腕亲了一口,转而问,“小橘后面感觉怎么样?”

“早凉了,快干了。”

“等我一下。”说着他出了卧室,又拿了一卷保鲜膜进来,细致地将李枳的伤手包裹起来。

三分钟后,黄煜斐带着李枳去了浴室,洗脸,洗他乱糟糟的身体。洗完之后黄煜斐的毛衣潮乎乎的,他也不管,给李枳找了件自己的连帽衫穿好,藕粉色的,下身却只让他裸着,就这么躺回床上。

“我好困,好累。”他关好屋门,就这么闷着,还把空调开得很热,呜呜吹着。然后俯下身子,一侧的牙齿咬住绳子一头,左手熟练地引着红绳,绑在李枳并不反抗的手腕上,像在进行一个徒劳的仪式。绳上带血,他咬了一嘴的腥:“陪我睡。”

“是不是我不回心转意,你就不去上班了,成天跟我这儿睡着,”李枳侧躺着看他,眼睛里似有层雾,“看,我就这点功效,还全是副作用。我反抗也没用。就算是枳,也不是一颗好的,我入什么药啊。”

“这两天的确要阿姐帮我,新楼盘马上开市,不可以缺拍板的,”黄煜斐懒懒道,“但人要做成的事情应该分成三六九等,工作最多是三等,实现抱负,也是二等,”他闭上眼,在这昏暗的屋里紧搂住显得无所适从的李枳,“小橘是一等。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又补充:“撤下最基础的一层,整栋楼都会塌掉,不是吗。”

李枳不再吭声了,他无声流泪,额头抵在黄煜斐紧贴自己的胸口,他听见热切的心跳,一直都没有睡着,连咳嗽也都憋着。

黄煜斐大概睡得很沉,直到天黑才醒,急着往怀里一摸,李枳正发呆,哆嗦了一下,抬脸瞪他:“我没跳楼,也没越狱。”

“我知道。”

“做梦了?”李枳问。长达几个小时,黄煜斐一直抱他抱得很紧,那力度,就好比在大火中狂奔,怀里是唯一能消除燥热的水壶。

“梦见小橘陪我回本家过春节,父亲坐在祠堂里,还把族谱和祖传的玉笔递给我们两个,对我们讲,不用写李氏,写本名就可以。他居然没有骂我,果然是梦,”黄煜斐哑声道,“那支笔我只听阿姐讲过,自己都没有亲眼见过呢,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啦。”

李枳咬紧嘴唇。他越发地怕了,因他无能为力地看见,心中逃离的决心已在消弭,他甚至有种要像现在这样待到世界末日的错觉,而难解的问题却仍是陷在僵局。

肚子忽然叫了几声,两人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黄煜斐爬起来,给李枳喂了点温水,然后戴上框镜刷外卖软件。

外卖送得倒是很快,居然是一大堆冰激凌。用保温箱装得严实,捂着厚厚的冰袋,十来个六七厘米见方的泡沫塑料盒,冒着丝丝凉气。

黄煜斐一副孩子样:“小橘总说我是老中医,说我养生,我要雪耻呀,”他笑,“可惜只有牛奶味,说是不放任何添加剂,肯定假的,甘油单硬脂酸酯百分百有用。”

“化工高材生能吃出来?”

“是一种常见乳化剂,不使用的话,冰激凌恐怕很难呈现这种油脂感。”黄煜斐解释着,挖出一小勺绵软的乳白雪糕,送到李枳嘴边,“尝尝看,化学工业品的味道。”

李枳乖乖张嘴,他不想说话,只是让那白生生的、清甜细腻的东西化在嘴里,流经他破烂的喉咙,进到被空调烤着却仍旧寒冷的胃中。他想吃热的,可他没脸说,他觉得黄煜斐也一定想要些吃热的,可他不敢问,更不敢说我去给你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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