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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拿起了信,一看底下还有一个鼓囊囊的锦包,便取了看是何物,却打不开它。便取了信看,看完一遍,吴氏像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又看了一遍,方喃喃道:“这可怎么话说的。”
当下吴兆南也不多话,取了一根金针在火上略烫,递给吴氏,吴氏轻轻扎了下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那锦包上,也顾不上疼痛,将那锦包拿起来细看。说来也怪,刚才连个口子也寻不到,如今倒是极容易就打开了。
厚厚一摞银票,一色的恒通银庄,好些还盖着四海商行的骑缝,粗粗一点,足足两百万两。两人呆看着,一时不知要说什么。还是吴氏先反应过来,先道:“妹……妹子说,‘若还需此物,只管报上数来’,她这是……打哪儿开了座金山吧。”
吴兆南摇摇头失笑道:“亏我们还要送人干股,唉!”吴氏道:“当时妹子跟我说了她不缺银钱,实在没想到她不缺成这样!只是什么叫‘只管报上数来’,好好的听着怎么像是道上的口气了。”
吴兆南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吴氏道:“你说,会不会是妹子哄我们的?她也晓得的,怕我们不肯受她的援手。”吴兆南笑道:“不会。你想想,什么人能把东西悄无声息地放在咱们门口还谁也不惊动?白家四兄弟可就在外头。”
吴氏道:“可不是,我刚倒没想到。”吴兆南正色道:“上回他们派来的人,已经被我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可见就算对头手里,也派不出更厉害的人了。说句到底的话,若有刚才那样身手,别说我们,就算四海九洲里头,也能来去自如了!”吴氏点头不语。
吴兆南道:“这样人物,哪里是金银财物能买得动的?却替妹子给我们送东西来,可见妹子说的不是哄我们的。恐怕姑母老人家给妹子留了助力,若不然也不敢让她嫁去那样人家做嫡长子媳妇。若不是我们如今危难,只怕也不会轻易将这些露在人前。为今之计,顶要紧一个就是莫让人打从我们这里寻到什么牵连了妹子。”
吴氏听了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么些银子,花出去还能没人去查?”吴兆南道:“你不细看看?上头都是什么?”吴氏略翻一遍,眯着眼道:“你的意思是?”吴兆南嘿嘿笑道:“今晚夜深后,让白家兄弟陪着我们去寻禄老爷子喝杯夜老酒!”
不几日,京里得报——和生道东家夫妇在山西深夜拜访四海商行付禄,转日即开始以高价收购党参,似得了助力。本以为已将和生道逼到了墙角,哪里想到四海商行此时还有余力相助,彼处就有些乱了阵脚。好在想来四海商行今年形势,能挪动十数万两已是难得,倒还可以一战。自然又是一通调兵遣将东墙西墙之事。
造了祸端的李纨这头把木老收回珠界里,高兴得不行,这可是新玩法,可惜神识驭物不能在珠界里操纵,定要在外头,这人来人往的一个走神就不好办了。虽说如此,到底把这两年挣的银钱花了出去,可算轮到花自己的钱了,当年那些金瓜子金叶子金饼子都没怎么动过,何况还有如今洪大给拧的精细锞子。这木老洪大也是李纨给五行傀儡取的名,跟阿土一样,为着方便称呼。
草田庄上,计良与许嬷嬷结完账,就见许嬷嬷让人搬出个小箱子来,打开一看,码的整整齐齐的金饼子。计良苦笑道:“嬷嬷您不拿银票结?”许嬷嬷笑道:“奶奶说了,银票本都是你们那儿来的,这又还给你们去,怪没意思的。这不,给你些新鲜的,你拿大秤了没?这使戥子一个个称起来可费劲。”
计良挥挥手,身边一个青灰衣裳的小厮走到箱前,捏起一个金饼看了看,就将那箱子盖上盖抱了过来。许嬷嬷笑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到时候说缺斤短两了我可不认的。”计良看那小厮一眼,那小厮笑道:“每个金饼十两有余,这一箱二十七个,按官价折银都多给了,小的们谢奶奶赏。”
许嬷嬷笑道:“好贫嘴猴子,手头倒是准得很。”计良笑道:“专干这个的,可不是准。”小厮带着人卸货搬东西,临走前,计良压低了声音对许嬷嬷道:“妈,恒通银庄后台顶着天了,让奶奶换些散票用着方便。这成色的金子按官价折银两,可是亏得慌。”许嬷嬷苦笑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个?奈何人家不听呢。横竖也没便宜外人,由他去吧。”计良听了一愣,大笑着走了出去。
时值中秋,京城内外都忙着过八月节,李纨这里今日倒清静,看了会子书索性静坐起来。不过片刻便睁了眼睛,叫素云进来道:“寻几件厚实些的衣裳出来吧,怎么这会子觉得有些冷沁沁的。”素云疑惑道:“我们几个在外头坐着倒不觉着,许是这屋子里凉的缘故。奶奶要多厚的,夹衣可成?”
李纨道:“多取几件出来,夹绵的氅衣,小毛的,都成。”顿了顿道,“你也取几件出来,这会儿动弹着不觉着,晚边静了就该觉着冷了。”素云想起上回桃花雪还是穿的李纨的衣裳,便答应了一声自去准备。她素来是个爱操心的,自然将碧月的也顺手准备了。
李纨实是另有忧虑,方才静坐时,虽未动神识,灵觉上却感知到北边汹涌而来的一股寒流,气势滔滔,令人心惊。心道果然太平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这到了傍晚就刮起冷风来,常嬷嬷笑道:“只听过八月十五云遮月的,可没有八月十五雪打灯的!”虽未见雪,到了后半夜,那冷风已呼啸的如同隆冬一般。晚上素云上夜,李纨虑及那寒气有异,便没有启动阳春阵,素云裹着夹被,上头压了几件下午取出来的厚衣裳,将将能抵住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