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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廷辉只觉哭笑不得,“你……”伸手将她额发拨了拨,叹道:“我知你严家是潮安北路首富,可严家的银子岂是容你这样糟蹋的?再者,你以为此事只是粮银这么简单?沈大人蒙难,皇上在京亦忧重北面乱况,我此次持诏出京实乃身负圣上恩信、一朝企望,你可千万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严馥之哭得两眼通红,半天才止了泪,道:“那一日冲州府安抚使司的人来,说是要他携粮晌去柳旗大营犒慰戍边将士,我还觉得稀奇,怎么这事儿不叫曹通判去,偏叫他去?他还笑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三两日便回来了的事儿。哪知他这一去,柳旗大营便生了大乱……”
孟廷辉脸色忽变,“你说什么?”她一把拉住严馥之的手,凉声问道:“你说沈知州去前,尚不知柳旗大营哗变之事?”
严馥之点头,“事后我问曹通判,曹通判也说未闻!沈知书走后好几日,东面才有传言过来,说是柳旗禁军哗变了……你说,他怎么就偏偏遇上了这种事儿?”
孟廷辉手指尖轻颤,心头阵阵发冷。
在京时,卫尉寺卿田符明明是说,沈知书乃是受潮安北路安抚使董义成之令而携粮银前去招抚柳旗大营哗变禁军的——
却哪知他走前其实根本不知柳旗禁军作乱之事!
倘若董义成果真是没让人告诉他此事,却让他单身往赴乱军之前,这岂非是故意把他往火坑里推!
她沉思半晌,又握紧了严馥之的手,问道:“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断不可随口乱说!”
严馥之柳眉一飞,脸色难看起来,“我骗你做什么!沈知书是死是活我都不知,这些话我还能说假的不成?”
孟廷辉拍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你且先回府上去,我等不及曹通判闭衙再来,非得眼下去找他一趟不可。”
严馥之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她神色凝重,便忍住没有多言,抽手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向她,“你……你一定要保他性命!我晚些再来找你。”
孟廷辉点头,看她出门,才回身拿了绒氅披上身,走去唤了两个随行小吏,与她一道往青州府衙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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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府衙里如愿见到曹字雄,询问了一番后,果如严馥之所说的一般,沈知书当初起赴柳旗县之前,安抚使司来人只字未提柳旗禁军哗变一事,而青州一衙上下皆以为他此去乃是寻常犒银之行,并未过多在意。孟廷辉为免节外生枝,便也没有告诉曹字雄那董义成往京中所呈之报是如何说的,只道待狄念自青州大营回来后,便要立时带人马赶赴柳旗县外,再也多等不了一日。
曹字雄闻言,马上将府衙里的事情交由他人处置,执意要与孟廷辉、狄念共赴柳旗县。孟廷辉自是不肯,以青州上下不可无人做主而不允其随行。谁知她才从府衙回到官驿后不久,曹字雄便带了几个衙役简行前来,说是柳旗县一带道路曲折,孟廷辉一众若行夜路,则必不能少他们几人。孟廷辉无奈,只得允曹字雄随行。
入夜没多久,狄念便从青州大营返身回城。同他一道回官驿的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说是当初随沈知书一路出京赴任的沈府侍从,名唤胡越林,此番知道狄念率亲军而来,便无论如何也要同众人一起去柳旗县外。狄念做不得主,便将他带回官驿,让孟廷辉决夺。
孟廷辉想也未想便应了胡越林的请求,令众人轻简收拾了,趁夜色还未全黑,出城往赴柳旗县外。
狄念去青州大营时已持枢府之令,让游车将军宋之瑞亲点一万人马往柳旗县先行而去,驻于柳旗县以西十五里的繇山北面,不得轻举妄动。孟廷辉一众出城,八百殿前司亲军分列护行,路上只略略休息了几次,一路疾速驰往柳旗县。
到柳旗县外三十里处时,已是第二日天明时分。
孟廷辉点了亲军中的几人骑马往西面驰报宋之瑞部,又与狄念相商,只带二百人马继续朝柳旗城营进发,余下人马分五里一散,由各什指挥领带。曹字雄、胡越林自是要与二人一并往城营处去的,便都换了普通马匹。待狄念将诸事都安排妥当后,二百亲军便护送几人车马向前行去。
尚余五里地时,已经隐约看见远处苍灰色的柳旗城营外墙。
孟廷辉不再坐车,反而问人讨了匹马儿来骑,与狄念等人共行。路上飞沙扑面,她满脸都是轻尘之迹,转头去望来处,却见一片石野荒芜。
狄念不甚放心,走了一段后转头对她道:“孟大人,出京前皇上嘱咐过我,不得让你近城营。”
孟廷辉轻道:“皇上亦嘱咐过我,狄校尉不必担心。”
胡越林骑马走在后面,满面都是担忧之色。孟廷辉看见了,不由催马靠过去,低声问他道:“你家公子与严家大小姐的事,你可知晓?”
胡越林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
孟廷辉冲他笑了一下,并未多问,轻巧勒缰回了狄念身旁,才垂睫一叹。严馥之与沈知书之间果然不是寻常关系,一想到昨日里严馥之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样,她脸色不禁微沉,抬眸望向越来越近的柳旗城营。
城门紧闭,远望看不清墙上有无守兵。
尚余二百多步时,狄念止住孟廷辉的坐骑,回头对曹字雄使了个眼色。曹字雄会意,衔领衙役及二百人亲军在后,随狄念继续往城下走去。
孟廷辉立身马上,淡望着众人背影。
秋风扫裙,绯色于碧天下甚是耀目,腰间鱼袋绣工精致,紫珞细细地环过她的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