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太太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吩咐了绿珠好几次,也不知差了多少个婆子去廊角上候着?,却仍是等不到郑衣息。
素来寡言的刘氏便目光炯炯地望向了郑尧,也不顾还有二房的孩子们在场,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国公爷还不知晓吧?息哥儿房里?的通房丫鬟没了,他正在为她守孝呢,连和?宁远侯府家的那桩婚事都推了。”
“刘氏。”上首坐在紫檀木太师椅里?的郑老?太太沉声喝了一句,意在打断刘氏的话语。
可郑尧的面色已阴沉无?比,他是习武之人,生的本就比寻常这个年岁的男人要更刚硬几分?,摆下脸色的时候露出的冷凝之意足以?止小孩夜啼。
郑容雅正坐在郑尧的对?面,瞥见这大伯的脸色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终于,等荣禧堂内的氛围冷硬无?比的时候,宿醉未醒的郑衣息终于被双喜等小厮搀扶着?走来了荣禧堂。
烟儿死去后?他无?心用膳,时常饮酒度日,酒坛子堆在外书房的阶下,已是堆的快比人还高了。消沉之下,更是把御前司的官职也撂在了一旁,彻夜彻夜的难眠。
如今他虽梳了鬓发,也换上了玄色圆袍长领衫,东珠为冠,金石为带。
可仍是难掩他眼下的淤青与?黑沉,整个人瞧着?清瘦消沉了不少。
他站到荣禧堂明堂内后?,定了定身子才依稀辨出了郑尧的方向,行了礼后?唤出的这一句“父亲”还染着?浓浓的酒意。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你这样耽于酒色的畜生也配做郑国公世子爷?”郑尧一见郑衣息这副模样便来气,说出口的话语也刺耳至极。
郑老?太太蹙起了眉,既是觉得长子说话太难听?了些?,又觉得浑浑噩噩度日的郑衣息也该被教训一番。
纵然?那哑巴死的凄惨,肚子里?又怀过?郑衣息的头?一次子嗣,可堂堂一个郑国公世子爷,如何能为了个通房丫鬟失态至此?
这简直不成体统。
郑衣息被郑尧骂了一通后?,才渐渐敛回了些?神智,他扬首望向怒意凛凛的郑尧,依稀有些?恍惚。
他好似回到了幼时无?人照管的时刻,那时于嬷嬷病了,那些?仆人们跟红顶白?的不肯给于嬷嬷请大夫,他便只能壮着?胆子求到了郑尧跟前。
那时的郑尧也是这般冷漠和?怒意磅礴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尚且年幼的郑衣息,砸下来的话好似万斤重的雪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
“为了一个奴婢,就哭哭啼啼的不成体统,你可还配做我郑尧的儿子?”
记忆里?郑尧颐指气使的模样与?今日的样貌重叠在一起,几乎是在一瞬间之内把郑衣息扔回了那些?腌臜耻辱的回忆之中?。
奴婢又如何?通房丫鬟又如何?
他生下来就死了亲娘,爹爹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幼年时的挣扎日子,全靠着?于嬷嬷的悉心照顾才熬了过?去。
于嬷嬷死后?,他又被烟儿救了一次,那些?萧瑟无?人的深夜里?,她不止一次地救赎过?他,将他那颗破碎的七零八落的心拾起,以?她的温柔恬雅愈合了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