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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谢谢你。"李江燃说得有些扭捏:“让你被迫熬了一晚上大夜,怪不好意思的。”
两双筷子齐齐停下,齐昀舒抬头看着李江燃,昨天他出现得突然,吃饭时候又只顾着说话,直到现在,他才能够静下来仔仔细细再看看他的模样。好像瘦了一些,穿衣的风格变了点,也有可能是因为温度变化的原因,头发和之前一样修剪得利落,看起来有精心打理的痕迹。
三个月不能在他的外表上留下多清晰可见的痕迹,自己和他比起来,明显长了些的头发反而更明显。齐昀舒的头发乱了,他从包里掏出梳子来,低头去拆自己的头发,只说举手之劳。
他反手将后头散开的头发全都拢在两边肩头上,按照惯例分成几份,然后反手扎起辫子来。这姿势多少有点吃力,齐昀舒嘴上叼着根小小的皮筋,低垂的眸光里瞥见李江燃起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坐在另一张空病床上,忽然感觉身后的床铺微微下陷。齐昀舒转过头去,李江燃跪在他身后的床上,正偏着脑袋来看他。
他的眼神落在他叼着的皮筋上,再靠近一些就要碰上去。李江燃双手撑住床,动手之前重新看向齐昀舒的眼睛。
很久以前,他记得自己碰过一次齐昀舒的头发,那时候他反应很大,看起来不愿意让人碰他的头发。
即使他不知道缘由,但时至今日,他忽然生了再尝试一下的心。
“我可以碰你的头发吗?”
齐昀舒看着自己面前离得极为相近的那双眼睛,时隔很久想起曾经妈妈对自己说过的玩笑。他小时候长得秀气,大家都以为是小女孩,连同父母也觉得他长头□□亮,一直舍不得剪,一直到齐昀舒彻底告别那个不分性别的年龄,他们却又看习惯了他的小辫子,也就一直留着这头发,每天早上亲手帮他梳头,后来再大些就教他怎么自己扎。
他第一次为自己扎出辫子的时候,杨灵姝在他旁边瞧着,看着笨拙的小手吃力的往下头扎着三股辫,忽然笑起来。
“等小舒长大了,就有和妈妈一样爱你的小姑娘帮你扎头发了。”
小时候的一句戏言,却让齐昀舒记了很久,直到如今,在他心里一直都觉得,扎头发是件很亲密很私密的事情,只有恋人和家人才能代替他去做这件事。
他原是不该答应李江燃的。先不说技术的问题,齐昀舒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柔顺的头发,嘴上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所以他心甘情愿的认输,不管是为着这一时头脑发热还是真的长远想将自己的真心一并托付。
他只是觉得,在那个他问出口的瞬间,他应该这样做。
“可以。”他将梳子递出去:“你会吗?”
“我会。”头发被一只手轻轻捏着已经编好的位置接过,然后重新往下继续重复着动作:“小时候看妈妈扎头发觉得好玩,就求着家里阿姨教我,那时候就学会了。”
身后的动作沉默的进行着,李江燃大概是有些手生,速度很慢,但动作很轻,他怕扯疼齐昀舒,也怕自己编得不好惹人笑话。齐昀舒感受着身后似有似乎的牵扯,外头的浓雾渐渐散开,今天仍旧是个阴天,没了雾气,却再没有清晨时候那样冷了。
“现在七点五十,”齐昀舒看一眼手机,冲着身后的人说话:“九点的时候吃一次药,十点半的时候还要继续输液。”
“中午你稍微等一等,我晚一点回来接你。”
“好。”
他接过他递来的最后一根小皮筋,头发扎好,李江燃展开腿,从他面前下床,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梳子还在手上,他坐在他面前,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就着手头的东西往他尚未打理过的刘海上头梳理过两下。昨夜留下的输液针眼被医用胶布遮住,透着一点点暗红色的血迹,他忘记了撕,齐昀舒看见,干脆上手去替他揭了下来。
三个月的时间不见,刚坐下来吃了个饭就闹进了医院。李江燃看着他将那两条短短的胶带揉成一小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心情一片舒适明媚。他搅动着手里烫得不行的粥,两人相对坐了会儿,胃里暖和起来,他彻底放松下来,在食物的帮助下找回些精神气。
“中午一个人吃吗?”
“遇见熟人,中午聚一聚。”
“熟人?”李江燃有些好奇起来,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官商霖的那张脸:“朋友?同学?你跟我说起过吗?”
“。。。。。。。我的一个亲戚而已。”
亲戚?李江燃在心里将齐昀舒嘴里“亲戚”这个词自然的同蛊虫划上等号。他以为一晚上过去他打通自己任督二脉,不用自己帮忙也能找到跟他一样身上带香气的那种人,如果自己对他来说没用了,他会不会提前离开?李江燃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斟酌半晌话语,试探性的问出了口。
“亲戚?你怎么知道她是你亲戚?”
“。。。。。。我用眼睛知道的。”齐昀舒无语的抽抽嘴角:“你肠胃炎烧坏脑子了?”
原来是真的亲戚。李江燃讪讪的低头喝粥。他捧着粥碗,手机只剩下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电量,发出最后一声关机警告。他侧手去拿,齐昀舒从包里掏出充电器来插上床头的插座,默默的帮他接上插口。
昨天晚上走得有多着急,李江燃记得清楚。那他是什么时候带的线?他看着自己重新活过来的手机,把手揣回被子里,在里头摸索时忽然碰到个圆溜溜热乎乎的东西。
他掏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热水袋,外头的皮毛面看起来有些粗糙,是最原始最老的那种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