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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他面前极力的想要展露出成熟的,理智的,足够有风度的形象,一通忙活下来,自己在别人眼里却仍旧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在齐昀舒下车关门的时候,李江燃原本都只是打算自顾自的生生闷气,大不了晚些时候叫上顾醒山官商霖一起出去喝口闷酒,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他没想到都已经走开的人会折返回来敲窗户,附加的几句安慰好比火上浇油,在点燃那些克制良久的情绪后又顺手打开了关着他委屈不满的闸门。
李江燃在眼泪落下之前唯有一个念头——不能在他面前哭,不然多没面子。
他有些狼狈的升上窗户,准备好的许多台词都没能用上,只能发动起车来往后头一个劲儿的倒,直到空间足够他掉头离开。
好在眼泪没有真的如他想象那样横流一脸,李江燃在回转方向盘时腾出手来揉了揉有些被水光蒙住一半的眼睛,拼命忍住往后视镜里看的冲动,开着车出了小区大门。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方才这一闹也显得幼稚,孩子气,不可理喻吧。
他开着车往路上走,却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循着街巷一个劲儿的开。这路绕着绕着,却又向着工作室的方向给绕了回去。朋友不在身边,李江燃想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夜,只能找两位同事兼长辈求助。他开着车就要靠近路边,在看见官商霖停在不远处的车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起方才发生的事儿。
肯定会被笑死。他无奈的想。
“笃笃。”
李江燃惊惧地向着身边的车窗望去,方才被齐昀舒敲窗的崩溃还萦绕在心头。他慌乱的抬起头来,顾醒山手头捏着手机,手掌贴在窗户上,正往里头张望着,见他不动,又加重了力道敲了两下。
李江燃放下窗户来,闷闷的叫了声“小顾哥”。
“你怎么又回来了?”顾醒山朝着车厢里头张望:“齐昀舒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他纠结着该如何开口,停在对面的车冲着两人的方向闪烁几下车灯。官商霖从驾驶位探出脑袋,冲着顾醒山遥遥勾了勾手,示意他赶紧上车。
“说什么呢!没见你哥没穿外套啊!”
对面的人被一个眼神警告到闭嘴,顾醒山转回头来瞥过李江燃一眼,顺手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跟着他走。然后你再跟我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李江燃不想开口,但实在又需要一个可供宣泄的出口,他趁着说话的时间努力平复下自己仍觉烦闷焦躁的心,这一道口子被自己先动手撕开,自然也不能把修复的希望放在齐昀舒身上。觉得他莫名其妙也好,神经质也好,或许是不愿搭理冷战几天也好,他总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些以前没能说出口的全都交代清楚才不算白惹他一遭。
只是李江燃没想到,他冲着顾醒山说了这么一大堆,却没有如意料之中那样收到来自他的嘲笑。他没急着回复他的话,而是同前头的官商霖打了个招呼,在半途中改了改今晚原定的目的地。
车停下的时候,李江燃往马路对面的招牌看去,从来路就感知到的熟悉终于在看清亮起的门牌时最终洞悉。
他只是没想到,顾醒山专门挑来为他消愁的场地是不久之前齐昀舒同他一起吹过蜡烛的小酒馆。
李江燃原本就没什么胃口,点来的一桌菜他没动多少。面前的酒被他一点一点抿出明显的消失痕迹,在顾醒山三令五申警告不允许以宿醉的理由旷工之下不得已放下了东西。
“闹都闹了,人也不在这儿,与其一个人喝酒闷闷不乐,不如多想想办法,该怎么样同人家把话说通。”
顾醒山放下餐具,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你这脾气发得就不占什么理,人家哪儿知道你心里憋着这些事儿啊?莫名其妙被你借题发挥一番,这会儿估计也被你噎得没什么好心情好脸色。”
“你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想说的说明白,想做的全都去撒开手实现呢?非得把自己憋成这样,现在好受了?”
“但他们都告诉我要等。”
酒杯里头的冰块被他来回晃得叮叮当当响,桌面上的小灯映在酒液上,映出一片淋漓泛动的水光。李江燃低着脑袋,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看热闹的官商霖却在这句话后忽然笑了。
“等?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只靠等就能等上门来的。”
“我等过很多事,很多人,从来没有一样,最后是光靠着一个等字握紧的。”
“教你等的人没把话说全,他们应该也以为你自己有把握的能力,没想到你这么死心眼,说让你等你还真就什么也不干就干等着。”
顾醒山在桌子底下偷偷掐官商霖大腿,他却只是轻轻将他的手回握在掌心扣紧,假装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心安理得的吃饭,留李江燃一个人在方才那一番话里独自纠结。
他不知道眼下自己和齐昀舒之间现在到底最需要什么。道歉,长谈,还是如同从前那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然后退回各自的领地相安无事继续生活,哪一步他都可以做到,他需要什么样的台阶他都能给。
但他弄不明白。
什么都显得一团乱,但唯有一点李江燃清楚,他不想离开他的身边。李江燃单方面给自己批准下一些时间用作整理思绪,一个晚上或许什么也做不了,但足够让他回到清醒理智的状态,同他仔仔细细的说清一切。
离开那个小酒馆时,李江燃看过一眼时间,还有不久就要翻过新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