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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对他笑笑,牵起他的手,笑眯眯地道:“泽兰,这可是太妃娘娘想我了。”
她心里清楚,往后喝药的时间或许还有很长,可是想去见何太妃的机会,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见一回少一回的倒数。
赵泽兰听她这样讲,也只好无奈的笑。
那笑容总是让朱槿恍惚,好像回到了年少时赵泽兰在她身后追赶她,而她一心一意地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奔跑时的模样。
吴太后自然是出席不了宫宴,但各家的礼物还是要送的。
朱槿许久不来宫宴,齐聚一堂时看着年少时熟悉的面容都或多或少地变化,连朱瑜那副与她相仿的容貌都已经显现出不同。
赵含意夫家在京城,见了赵泽兰便扑到他怀里哭了出来,一度让朱槿和赵含意那位腼腆的丈夫感到一阵心虚与愧疚。
仿佛都在怨怪自己让人家兄妹分离这么久。
俨然是忘记几个月前赵含意还在蜀中同她父亲和二哥钓鱼。
献礼环节百无聊赖,朱槿只顾着在何太妃身边同她讲些悄悄话。
讲蜀中的商人如何将蜀锦卖向各处,讲蜀中的菜如何又麻又辣,但吃久了反而便喜欢上了,也讲蜀中的趣闻,当地官员的小女儿如何美貌有才,结果却同人私奔跑了……
何太妃倒也不嫌她烦,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进几句评价,反而不似原先奉佛时那般清心寡欲冷冷淡淡的样子。
直到崔质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易念出了朱槿多年未曾敢念出的名字,朱槿迟钝地向中间望去。
昙佑似乎一点儿也没变。
他依旧一眼便看见了自己,对着自己露出温和又包容的笑意。
而朱槿也平和地颔首,匆匆一眼,便没有了然后。
中惠元年,又是一年春。
赵泽兰去世在朱槿怀里,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就像是年少时母亲拉着自己的手,一遍遍同自己道歉的模样。
朱槿原本以为自己应当撑不过多久了,可是出乎意料地,她再次等到了桃花绽放的季节。
尽管那时,朱槿已经缠绵病榻多时。
窗外那株桃树,是赵泽兰陪她亲手种下的,桃树下的花酿,朱槿喝过一回,觉得同灵山塔上的并不相似,但同样香甜。
她近来躺在床上没什么事做,起初念着赵泽兰,来来回回想过那么多次点点滴滴,想起他的温柔包容,想起他替自己描眉梳头,想起他陪着自己走过这漫长的后半生。
他做到了。
他是自己的友人、亲人、爱人,他们是国朝中人人羡艳的佳话与伉俪。赵泽兰花了半生陪伴自己,让朱槿如同所有人期望的那样平安快乐。
唯一的败笔,不过是他没有做到陪朱槿走完最后这几个月。
朱槿在想念赵泽兰的时候,几乎已经回顾完了自己的后半生。
而再次想到的,便是那如同梦一般遥远虚幻的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