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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芢想起自己昨晚好像做了个坐在学校未开放的天台门口,与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幽灵互诉心肠的梦。随后又想到这里并不会做梦,那所谓的梦只是她脑子里关于荀安昨天写的短篇小说的内容。
那也并不是一本关于幽灵的小说,故事里孤独的少女坐在总不开放的天台门口,为自己制造出了一个幻想朋友。她在幻想朋友的指导下尝试去享受生活,走过了那些自己也曾与荀安走过的场所,并且还结识了能够真正认同自己的现实里的朋友。
她最终与幻想告别。
若只是如此的话,那也只不过是千万俗套故事中的一个新秀。
真正的结局是,她曾为了现实中的人们遗忘幻想,却又在多年后孑然一身,再次走到一个陌生的天台门口,黄昏正好,她咬下一块巧克力,再次与老友重逢。
这一次,再也没有分别可言。
杜芢在剪下自己种在家门口的蓝玫瑰时还在思考着这个结局,根据她对荀安的观察,她应该会更想讲述那些投奔现实的故事,她不明白为何她会安排一个这样的结尾。诚然,如果让杜芢来说的话她倒是喜欢这个想法,至少这不是又一个令自己难过的故事。
她包好一束玫瑰,穿过废弃大桥的桥底朝着孤儿营地的方向走去。
很神奇,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在前往某处时感受到了归家般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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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安搁着十米远就看见了抱着花过来的杜芢的身影,她兴奋地冲她招手。那群早熟的小孩又开始编起了关于她俩的八卦,荀安才不会告诉他们真相可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刺激许多。
她几十年如一日地喜欢杜芢带着礼物来看她,无论那是花还是别的什么。
这样被惦记的满足无论经历多少次她都觉得不够。
她装作荣幸地接过杜芢的花,然后带她来到广场,和孩子们一块观赏那些五颜六色的玩具飞机如何将物资扔下,每一箱物资扔下时都会闪烁着星星特效,如果拿望远镜去观察那些飞机的话,会看见上面时不时会冒出一些“加一百”的数字图标。
这整个世界都只是一张游戏地图,而这里是一个被半废弃的场地,这些孤儿们只是用于完成一些任务的NPC而已。
外界的那些玩家其实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NPC,但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事。
这里真正的“活人”,从始至终,唯荀安杜芢两人。
“自私的两人。”
杜芢坐在黄昏的老旧天台上,趁着天色未晚,又读了一遍那个故事的结局,荀安在对着楼下几个又打算偷吃存货的小孩喊了第二声制止令后,听见杜芢问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荀安想起了她创作这个故事的初心,一开始自然是认为是面对现实比较好。任谁不都是如此,抛弃幻想,面对真实才能够得到成长。
“但那,会是她所希望的结局吗?”
她那时候问自己,就像现在回答杜芢的问题。
“谎言即便说一千遍也不会成为真实,但它会成为信仰。”荀安复述着文中角色的台词。
“你去创作,你去思考,你去想象一个角色,当你看到一件事后,你也会去思考她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久而久之,她会成为一个无限接近于1的0,谁又能说那短暂的意识从未真正在这世上存在过一刻。”
“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让她,让这幻想,让这空气,在这世间的白墙上抓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我总觉得,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对她而言,像普罗大众一般生活,并不会是她真正存在于世的意义。”荀安说,“她可以在现实里重新定义人生,去过别人不喜欢,但自己喜欢的人生,又有什么不行?”
“可是这样写,会违背你一开始想传达的意思吗?”杜芢抱着本子问她。
“杜芢,你看完这个故事后,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地方吗?”荀安抓着栏杆回头,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我有些好奇主角逃课去的那家店里,冰激凌的口味。”杜芢托着下巴回忆,“还有想尝尝,她邀请幻想吃的那块巧克力。”
“她们一起品尝它的时候时,我好像可以感受到那之间存在的幸福。”
“这不就对了!如果能让你有那些想法的话,那么这部作品就不算白写。”荀安从栏杆下垫着的那一阶台阶上跳下,又在空地上多兜了几圈,“我认为总得是先有共情,才能谈传递的,就像……靠,这是啥?”
她才兜没两圈就不幸踩到了一片雨后的积水,又嚷嚷着后退。
只是也没退多远,她便被那处积水倒映着的天空给吸引了注意,又开始冲着杜芢招手叫她快点过来看,看看这水中的天空有多美。
哪怕再微不足道的一个细节,一个转瞬即逝的片段,只要它是好的,有趣的,那就都会想与自己爱的人分享,荀安就是这样一个人。
杜芢看着荀安,突然意识到自己冤枉了她,这段时间里啊,她好像一直都冤枉了她。
能写出那样的角色的她,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这种人的她,又有什么,不爱自己的道理?
她曾一度看不起文字,它相比数字能承载的意义太少。但对于一些一直解不开的谜题,一段直击心灵的文字或许比一个繁琐的证明过程要更为直接也更有效率,她一直忽略了这一较为重要的事实。
她走到荀安面前,并没有看向那个水中的天空,而只是拉住她领子,给了她一个吻。
她吻得很深,带有邀请性质。远处有玩家放起了烟花,放早了,天色未晚。除了掩盖住她把荀安推到墙上的声音外,那些烟火并没有在这片地图上留在更多存在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