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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自幼便是跟着名师学医理的,男妇授受不亲,让别的个俗物给谢家小姐治病,少爷自然不放心,由他亲手来治最是合适不过了。”
一时听得一怔,他对谁都是多情的,自己本不过就是其中一个而已,琥珀见我面上果不是很好,倒也不再接着说了,转而道:
“湖上芦花飞絮的,莲蓬也熟了,最后一季正采着呢,姑娘要不要去赶个热闹?”听得琥珀专门提了,反倒不好驳了,便一齐去赏了。
行至后园,果见些个船娘在拨船,折那残荷间的莲蓬。岸上竹篮里堆了些,琥珀拿起个掰了,莲子个个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自取了个,去了里面带苦味的绿心,细细嚼着,带着股荷香清甜。
看着满眼秋水湖色好看,忽得灵光闪过,想起初救宝儿说得他逃出杨家的法子,一时如醍醐灌顶,仍恐依葫芦画瓢有差池,便借赏景道:
“琥珀,唤个船娘带咱们游一番湖罢。”琥珀见我又有了兴致,十分容易叫了个船娘。摇着桨沿着岸一处处亭台地玩,过些荷花残茎,沙沙作响。快到了尽头,发现湖水果是一个开口通向了墙外。
放了心,便弃了船直上了岸,琥珀都是熟悉的,带我拐着几处院落,终到了识得的景儿。心下一时有了计较,一路与琥珀笑语回了房。
想起婆婆家还有些个衣裳,倒不用多带包袱。连夜做了个封死的荷包,里面包的全是不怕水的碎银两,一气地想好了。心下只有两件事儿放不下,一则是绿魂珠在自己手里,毕竟是沈家的传家宝,若随自己一起逃失,沈家必不肯罢休;另一件便是与自己十分亲的白虎儿,离了此处,虽还有琥珀照顾却总是不舍。
夜里便是如此思来想去得了个大致,便沉沉睡去。
水遁(上)
就着晨光,依例独个儿左拐右拐,进了沈府东北角的厨房。找食这事向来是不能带着白虎的,怕它熟门熟路难免又是鸡飞狗跳。进了门,剁肉的大婶见是我,指了指小灶里的锅。会意自掀开看,热腾腾的肉香溢着。看着熟得差不多了,用长筷夹出了几条,算计着切碎了和到饭里,能骗着那只大白虎多吃点粮食。
拾掇了端在虎少爷面前,想着有点最后一顿的意思,便看着它一口一口地享用,一下又想起沈无沉吃东西也是这般文雅。定了心,只这最后一面罢,便不管许多向沈无沉的院子走去。
沿着路走,倒先经着了谢如韵歇着的绿苑,恰见着谢如韵眼上裹着纱,在亭子里喝着茶。听着人声,她手上拿着的杯子突地滑落,脆声碎了一地,继而喊道:
“哪个院子的丫环,见着杯子碎了还不来收拾?”一时倒不知她指的是自己,愣了半晌才急过去帮她收拾了,可怜我这回并不是为成全奴才的本分,只不过见她眼瞎怕她被杯子刺着罢了。
正欲离开,她突又发话道:“你便是沈无沉房里的话梅吧?”见她这么直白,倒觉得自己真是沈无沉房里人了,却不知她怎么一下就猜着了。
“你身上这股子香,走近一闻便认出了。”谢如韵静静道,“绿魂珠也在你手上吧。”
倒不等我答,她又自语道:
“绿魂珠合该给当家主母的,你不过是个使唤丫环,他虽看重你,少不得跟你要回来。”谢如韵虽不清不楚有些子阴谋诡计,这些话不中听倒也诚恳,想了会笑了笑回道:
“此刻还给他正好罢,我这就还他去。”仿若她一番话与我毫不相干般,反正是要离别了,不若大家开心。
说着不管她心里是喜是悲,自穿院行廊,终至了沈无沉院前。进去时,大管事正立着回话,无外是那日置办开销的事。沈无沉看着单子,点了头后又吩咐了些仓储之事。他说完话,见着我立在门口,起了身走到面前,道:
“正是有一事跟你说。”说着便直拉了我手一齐在园中漫走,一时不知他意欲何往,直走得差不多才知道是往湖边去。到了湖边,他冒冒然便搂住了我的腰,点着水朝那湖心亭飞去,一时临风衣袂飘着,抬眼看他心里又有些个痴意,混沌沌地,至落地时都不曾恍过神来。
见他笑吟吟看着自己,反倒有些脸烧,随他进了亭子,里头一些个碑文古字,认不得几个,奇只奇在驮碑的不是老龟,反倒是一只盘踞的神龙。只见那神龙刻得虽狰狞,眼睛却是善的。心里怜它原本应飞天跃水的,竟落来司驮碑的苦活,便拿手来抚它的龙须。不想刚触到石上,手心紫光大盛,绿魂珠竟从自己手心滚落出来,在地上打着转儿。心内不禁骇异,正不知如何,沈无沉拾起绿魂珠道:
“这珠子本就是它的,今天先还了它,一个月后再取来还你可好?”听沈无沉如此低声细语,不知是骗是哄,想来本就是要还他的,便笑眼应了好。
沈无沉得了话,将手里托着的绿魂珠沿着神龙张开的大口,递了进去,只听骨碌碌滚动的声音渐行渐远,竟不知这神龙腹中通向地深几何。沈无沉如释然般笑道:
“如此便是做全了。”说着便如法带着我回了湖岸。虽不知他此番到底在暗里行些什么事,但多问了也是白费的。只换言道:
“谢家小姐眼睛治好了,还回将军府么?”
沈无沉道:“世上不日连将军府都没了,自然不回。”心内一惊追问道:“将军府怎么就没了?”
沈无沉见我急怒,道:“这事只有成王败寇一说,虽则他是你亲父,但也顾不得人情了。”说着又婉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