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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林遇,你没有为程让做什么,你差点害死了他!”
可没有人听陆斯闻怎么说,即便听了,也不信他,他们都在听程林遇怎么说,他们也都信程林遇的话。
程林遇在北城几十年的名声在这一刻发挥出了他最大的作用,旁听席上议论纷纷,一开始是小声地,压制着的,可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从开始讨论这件事到最后开始指责程让。
从同情到指责,从指责到谩骂,不知道是谁把矿泉水瓶都扔过来砸中了程让。
程让被砸中了后脑勺,身体微微前倾,可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程林遇,他一直看着程林遇像看一个陌生人,却又希望这个陌生人可以给自己解释。
解释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杀贺青,为什么嫁祸自己,为什么自首了承认了却还要让所有人误会?
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吗?他不知道这么说别人会怎么猜测怎么想吗?
为什么?
可程林遇什么解释也没有,他被警察带了下去,最后的最后他也只是留给程让一个得逞的笑,那个笑直到很多年以后程让想起来都还能毛骨悚然。
他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一个由程林遇编织的谎言,或许这个谎言是从一开始就谋划好的,或许程让从一开始就是不被他期待和希望的。
那天是怎么离开法院的程让已经记不得了,等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被陆斯闻带回了家,他轻声细语地跟自己说了很多,程让都已经记不得了,但时至今日他还记得他蹲在自己面前满是担心看着自己的眼神,轻声说着:
“程让,别怕。”
程让没有办法不怕,在法院见到程家和贺家人,他们看着的眼神让程让没有办法不怕,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跟自己说一句话让程让没办法不怕,那些人谩骂自己的话,对自己的态度让程让没办法不怕。
他怕他永远都活在程林遇,自己亲生父亲给自己编织的噩梦里。
在陆斯闻的陪同下,程让去过贺家,贺明良已经病倒,压根不见他,舅舅甚至对他拳脚相加,破口大骂,说贺家没有他这门亲戚,贺明良就是因为他才气病的,说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说他坑死了父亲,说他是个祸害,丧门星。
这世间所有恶毒恶心污糟的词汇在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中和程让划上了等号。
程家就更不用说了,程让连人都没有见到。
程让开始不断地想要见程林遇一面,他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他死也要死得明白,可程林遇像是铁了心一样的根本不见。
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即便再难以接受可程让毕竟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生活。
可程让每一次出门,都能听到别人或小心翼翼,或明目张胆的指责,甚至有曾接受程林遇帮助的还会扑上来揍他,他说他没有,他跟每一个人说他没有杀人,没有杀自己的母亲,凶手就是程林遇。
说到嗓子都沙哑了。
可没有人相信他,他们都骂他:“畜生!”
也就是那段时间,程让开始长时间地不出门,他将自己关在陆斯闻的房子里逃避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陆斯闻从不勉强他,悉心照顾,百般呵护,会讲笑话逗他,会陪他喝酒,陪他失眠,直到三个月后程林遇即将被执行死刑。
陆斯闻带这个消息回来的时候程让沉默了片刻,说:“我想见他。”
“好。”陆斯闻说:“我来想办法。”
陆斯闻或许比程让更明白,如果不让程林遇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他一辈子都迈不过去这个坎儿,于是他找到了樊舟,樊舟的父亲有这个能力,母亲的工作也是和法律有关,叔叔更是看守所里的在职人员,即便程林遇不想见程让,也有的是办法。
所以有了樊舟的帮忙,程让终究还是见到了程林遇。
他褪下了伪善的面具,身体被恶魔做侵占,以至于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怨恨,程让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最近那么多人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真的这么十恶不赦吗?
程让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不相信程林遇会是凶手的人如果能见到他现在这一面,说不定都会相信。
但可惜的是,这样一面的程林遇只有程让看得到。
程林遇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可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程让被嫁祸之后似乎都开始合情合理。
程林遇是山区里走出来的孩子,脚踏实地,刻苦学习,但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机遇,好的导师没有要他,出国进修的名额轮不上他,就连在医院里也从没被允许进过手术室。
可同在医院和他同级的贺青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自己主刀,程林遇觉得不公平,一切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