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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哪里敢把这种话直接传给孙家?那不是成了活生生的笑话么?于是,她只得收了眼泪先回去,劝张清璧放弃心里的念想。
可张清璧从小被宠到大,哪里会相信孙家从未考虑过她呢?她搂住钱氏,哭得更厉害了:“若论容貌,我半点也不比她差;若论身世,爹爹可是进士,累任正四品;若论嫁妆,她顶多也就千八百两,我至少能有四千多两——我哪里不如她了?孙家怎么可能瞧不上我?必定是他们根本不曾想过我也……也是愿意的……”
钱氏见女儿哭得肝肠寸断,疼得心肝脾肺都要碎了。她也顾不得仔细思量,便悄悄地派出一位亲信管事娘子去了孙家,拜访他家的丁夫人。管事娘子并不敢说得太透,只委婉地提到家里两个姑娘都已经到了年纪,若丁夫人觉得有合适的少年,也可说与钱氏参详参详。
丁夫人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接话,只笑道她会仔细想想,往后再给钱氏说一说。但提起两家结亲之事,她却格外积极,说过些时日会挑个日子来张家拜见老夫人,希望能见到二房的老爷,私下里好好议一议等等。
钱氏听了回报,想到自己终究闹了个没脸,一口老血哽在心头,仰头就厥了过去。她院子里顿时一片慌乱,丫鬟仆妇们不敢惊动何氏,只得赶紧去给小钱氏报信。小钱氏哪里敢怠慢,立刻便打发人去外头请大夫,又慌忙告知了张忱。谁都知晓此事因何而起,夫妇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地一起去给钱氏侍疾。
另一厢,苦苦等着消息却等来了孙家这样的答复,满怀期待的张清璧也生生气哭了。气恼之下,她险些拿剪子将自己的头发给绞了。闻讯而来的小钱氏好不容易才拦住她,好说歹说却劝不住她的眼泪。
听说钱氏昏厥了,张清璧倒是赶紧过去探望,在床榻前哭哭啼啼地嘟囔了许久。张忱实在是看不过去也听不下去,便严厉地教训了她几句。她哪里忍得,立即抽噎着派出了丫鬟,将张清瑜请回来替她做主。
内院里一片鸡飞狗跳,何氏听了这些消息,依旧只是叹息了一声——说实话,孙家若是真的反悔,听了钱氏的暗示便选了张清璧,她倒是会极力反对这桩婚事了。这样势利的亲家,哪里是靠得住的?也就是吃相没有金家那么难看罢了,怎么着都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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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内发生的这些事,二房几乎是一无所觉。
张清皎正在屋子里仔细研读何氏给她的礼单,张鹤龄默默地蹲在书房内读书习字。金氏抱着沉睡的张延龄“散步”,时而停在书房外头张望儿子,时而立在闺房窗口瞧瞧女儿。一旦屋里头有什么响动,她便忙不迭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正房后,金氏方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的喧嚣。她皱起眉,对新提拔的大丫鬟珍珠道:“听声音的方向,似是大房发生了甚么事?你去打听打听,问一问……可是……可是有甚么消息来了。”
尽管她昨天没有甚么机会跟着出门进香,却也知道何氏的打算,心里一直为女儿日后的姻缘担忧。不过,众人都已经回来了,却没有一人告诉她相看之事究竟成没成。女儿是姑娘家,这种事自是不该问她,而今母女生疏,怕是问也问不出来。可一想到要去问何氏,她便胆怯了,只能将此事闷在心里,让丫鬟仆婢们私底下打听。
珍珠放下手里的绣活,忙不迭地出去了。可还没等她走出院子呢,喧嚣声便由远及近,竟是一大群人涌了进来。金氏透过窗户一瞧,就见张清瑜带着一群丫鬟仆妇走进了女儿的闺房。虽说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但她本能地意识到,张清瑜显然是来者不善,忙不迭地皱着眉头立了起来。
意料之外的客人打断了张清皎的“功课”,她不紧不慢地合上礼单,起身望向不请自来的从姐,唇角微微弯了起来:“什么风竟是将大姐姐给吹来了?”
张清瑜定定地望着她,也勾起了唇:“这不是许久不曾见了,特地来看看你么?”
“难为大姐姐一直念着我。若早知道大姐姐今天过来,我便该让两个丫头好好收拾一番才是。如今屋子里这么乱,倒教大姐姐见笑了。”张清皎迎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将她引到屋内坐下。
张清瑜使了个眼色,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仆妇立即将尚未反应过来的水云和平沙都拉了出去,还带上了门。张清皎见状也不慌张,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大姐姐可是有甚么话想与我说?尽管说便是。”
“听说昨日你们去了一趟大悲寺?可看上了甚么合适的年轻俊才?”张清瑜也不与她寒暄,一面紧紧地关注着她的神情反应,一面微微含笑道,“若是你看中了甚么人,我也可与你参详一二,或者替你向祖母好好说一说。事关终生,总该让你如愿才好。”
姊妹三人自幼一同长大,张清皎何曾见过她对自己这般关怀?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恐怕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非同寻常。几乎不必思考,张清皎便淡淡一笑,拿出了她最常用的“官方回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听长辈的安排,我哪有甚么‘看中不看中’的?”
“若我的理解没有错,你的意思便是——只要是个好的,你嫁谁也无妨?”张清瑜道,“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一段佳话呢?”
“大姐姐此话怎讲?”
“璧姐儿瞧中了孙家的二公子,听说他是祖母特地为你相看的姻缘,正又羞又恼呢。她本来不想惊动谁,只打算将这些念头都烂在心里,可我不忍心见她难受,所以想替她过来问你一问。咱们都是自家姐妹,没有必要因为一桩婚事而生出龃龉,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