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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所有人吧,”仝从鹤笑着抖了抖肩,“像兰时仙尊,还有你,唔,还有都皇城里遇到的那个用刀的小美人,肯定就当不成原料,因为你们不信圣神嘛。”
季凌纾顿觉毛骨悚然,每年拜神祭上万民匍匐共同拜祝星君的情景在那瞬然浮现于眼前,“……是信徒?圣神的神雾是用信徒炼化的……?”
“你也不算什么都不懂。”
仝从鹤勾了勾唇,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熟睡的白苑,
“小生破境后反倒释然了。原来信徒对圣神而言才不是什么肩上的重担,而只是可以肆意消耗的资材而已,怪不得小生之前在神龛前把膝盖跪烂也没能求得过圣神庇护呢。”
“不可能,我师尊带我读过所有和炼丹炼金有关的典籍,就算是明宵星君也根本不可能掌握有把活人炼制成神雾这种巧妙之物的技术,”季凌纾难以置信道,“人和神雾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
“小生也不懂,”仝从鹤摇了摇头,“小生在飞升之时曾见识了神雾的源头,但可惜的是,在小生放弃成圣的那一刻,关于那源头的一切小生就无法感知也无法理解、只剩下一片空白了。不过小生能肯定你师尊一定知晓其中的关窍。”
“你问过我师尊吗?”季凌纾咬了咬唇,“在都皇城时你曾把他掳走过,你们那时说了些什么?”
“小生问过。”
仝从鹤顿了顿,“小生发觉你师尊在碰到神雾时总是屏息或掩鼻,便作玩笑地问他,这神雾里不会有信徒被烹煮后挤出的尸烟吧……唉,小生也是多嘴偏要问这一句,你师尊原本是不会回答小生这些问题的,可他那次却点了头。”
“呕……”
被江御娇生惯养拉扯大的季凌纾没忍住犯起了干呕。
“当然尸烟尸油这些只是其中微不可见的一小部分而已,”
仝从鹤撑起脸,
“你也说了,神雾是非常巧妙之物,不是把人塞锅里煮了就能煮出来的,就像信徒们为星君上贡一样,并不是简单地上几柱香摆几盏油灯就能得星君显灵……被圣神收走的贡品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复杂得多。”
“什么贡品?神殿里不就只摆着那些香烛花灯?再多也只有手抄的颂文而已。”
“若是让人们知道自己被抢走了好东西,谁还会老老实实地尊奉圣神?”仝从鹤只笑,“偌大的平玉原里人们上贡的东西千奇百怪,血液肉体,智慧灵力,甚至情感和创造力……当然,以小生有限的修为能确定的一样已经被掠夺的贡品,叫做春天。”
“你前面说的还有理有据,现在怎么开始说疯话了,”季凌纾皱起眉来,“什么叫上贡春天?我可从来没……”
“不仅是春天,还有你脖子上的这刺青,”仝从鹤突然靠近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衣领露出他脖颈上的墨梅,“在见到你师尊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东西名为‘花’。”
“…………”
季凌纾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记忆骤然被拉扯回那潮湿阴昏的狗牙村,那困囿他多时的十里风荷忽然有了答案。
那时於菟没有骗他。
花是真,叶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