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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楚地记得,那是高二的寒假,年后余绵阴雨绵绵,雨停后,街道上蕴着湿润雾气。
方茼不愿丢面子,不死心地给她报了竞赛的补习班。最近余绵抓补习很严,顶风作案的补习场所都有些偏僻。
初七过后,方茼去北淮参加研讨会,时萤每天在老师家补完课,都会在井厝巷旁的小吃街解决掉晚饭。
那天,她照常走进路口对面的米粉店吃饭。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端上桌,浓浓的肉酱上撒了把葱花,色泽垂涎欲滴,香气扑鼻。
时萤拿起麻油倒了几滴,夹起筷子吃了起来,没吃多久,就听见嚣杂的巷口传来声哭天抢地的哀嚎。
嗑着瓜子的老板娘爱凑热闹,走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后跟在灶炉前忙碌的老板聊起天——
“老冯头这是怎么了?”
“哎呦,作孽啊,收了张假钞,这几天白干了。”
时萤握着筷子的手禁不住慢了下来,她常来这附近吃饭,知道老板夫妻嘴里的老冯头,就是坐在巷口摆摊修鞋的鞋匠。
对方右腿残疾,没什么文化,年过六十还在供着读初中的孙子。
这年头还愿意修鞋的人很少,他摊口的生意本就惨淡,更何况,修一双鞋也只能挣一两块钱。
一张一百块的假钞,对于手脚已不太灵便的老冯头来说,不知要在摊首昏暗的灯泡下劳作多久。
时萤心情复杂地吃完米粉,出门时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干净的运动鞋,犹豫着要不要去照顾下老冯头的生意。
却没想到,会瞧见骑着单车回家的陆斐也。
巷口寥落的行人中,少年单腿笔直地撑着自行车,背对着她站着。
他拿过老冯头递来的那张假钞后,转过身在暗淡路灯下看了两眼,声音倦淡含笑——
“冯叔,您看错了,钱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你别骗我了。”
“没骗你,不信您自己看?”
少年的指骨修长且干净,指缝间夹着一张鲜艳的纸币。
老冯头接过陆斐也手上的钱,重新戴上老花镜,看了须臾,嘴里嘀咕着:“难不成真是我老花眼了?”
时萤装作没看到被少年移花接木的那张假钞,低下头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
“上次拖您修的鞋修好了没?”
“修好了,你这孩子给什么钱。”
“阿斐,那个二维码怎么挂?”
“等明天我抽空过来帮您弄。”
……
时萤相信陆斐也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有些人即使见过黑暗,也能够从绝境中寻找希望,他始终相信命运的转折,相信世界上仍有些东西是好的。
那是他始终埋在心底,名为正直的善良。
回到家,程依的电话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