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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的时候,溪流渐缓,我猜想应该已经到了山脚,脚步更急。当房屋的轮廓隐约可见,我兴奋得泪如雨下,全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踉踉跄跄地奔跑,敲响溪流经过的第一户人家的门。
公孙麟
当小公主失踪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埋首于书案成堆的奏折中。从小家伙答应我的安排以来,我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想把事情在这两天处理好,然后好好陪她一阵子,我不能让众臣说她红颜祸国,说我因为她“从此君王不早朝”,让她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初为父皇理政时并没有这么多的奏折,随着召南和天保的相继灭亡,御书房案几上的奏折日渐增加,在最多的时候真的有堆积如山之势,我想做一个称职的皇帝,批注奏折从不假手于人,因此我每天几乎都累得睁不开眼睛。
我满心以为为她安排了一个最好的归宿,亟不可待地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只等她后天回来出现在大典上,被群臣簇拥着走到我身边,从此成为我牵手一生的女人。
我甚至想好了以后要带她去什么地方,要生几个孩子,甚至,想好了早点培养我们的孩子成为继位者,而我们俩到处游玩。
可是,她竟然逃了,竟然把我的一片真心狠狠践踏。我不知道要如何发泄心中的怒火,狂吼着把所有的奏折扫到地上,拔出墙上父皇送我的佩剑在空中疯狂地砍,书案很快被我砍成木块,帷幔在空中片片飞舞,然后是门窗,全成了漫天的木屑。
没有人敢进来,报信的常会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我喘息连连,看着书房一片狼藉,终于醒悟过来,把剑入鞘,冷哼一声道:“带朕去瞧瞧!”
空闻大师和招相跟在我后面,常会战战兢兢报告:“昨晚小公主要看星星,看到半夜便带伺候的宫人回来草堂休息。臣等都以为小公主安心睡了,可是没过多久草堂突然失火,而且正在小公主住的房间,天干物燥,火势太急,把寺院也烧起来,臣等好不容易把火扑灭,却没有找到任何尸体,而且外面少了一套宫人的衣裙,这才知道小公主跑了,立刻搜索,只是方圆百里都找遍了,没有任何线索。”
空闻大师叹道:“皇上,老衲惭愧,虽早已闻知小公主的心思,还是没办法劝得她回头,老衲以为草堂固若金汤,没曾想她还是找到机会逃走,是老衲当初收留她到此的,请皇上治罪!”
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有一脚朝他踢去,手中死死抓着她的衣裙,衣裙上还有她特有的幽香,让人阵阵晕眩。我攥紧拳头,想把这幽香紧紧抓在手心,却只感到肌肉太过紧绷的痛,一直延伸到心头。
她,一直是我痛的根源,此时再次让我痛不可抑。
我扪心自问,我处处为她,为何她仍然罔顾我的心意!我冷冷看了一眼面前跪了一地的宫人,一拂袖,咬牙切齿道:“这些人都给我拖到池塘里浸死!”
在宫人的哭喊声中,我茫然地走到草堂外,空闻大师道:“皇上,那个小亭是小公主常待的地方,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进小亭,亭中堆了许多笔墨纸砚,看来她经常在这里画东西,我想起她画的那些让人忍俊不禁的东西,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你既然打定主意要逃,又为何哄得我心花怒放,让我更加伤心失望呢!
石桌上放着一幅画,是面前的少华山和溪流,她的画技真的很不错,溪流闪着银光,与浓得化不开的绿色纠缠而下,一直延伸到山脚。
溪流!我脑中轰然一声巨响,有个念头模糊显现,指着那潺潺流水,紧张地问道:“招相,那溪流通到哪里?”
招相顿时明白:“皇上,山顶那边有另外一条溪流,通到京畿重镇清流镇!”
我大喝一声:“常会,带多些人跟上!”
我拔腿疾奔,常会带着几十个侍卫连忙跟过来。当踏入溪流,我发现水并不太深,提起一口真气,几个纵跳就到了山顶,回头一看,常会和侍卫们正溯溪流紧跟而来,山这边也有一条溪流,不过水势较急,已经形成好几个小瀑布,我毫不犹豫地跳进水中,没走多远,就在第一个瀑布的潭边巨石上发现鲜红的血迹。
血迹已经干了,我用指抹下一点,已经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朝常会他们一挥手,“小公主就是从这里跑的,她受伤了,应该还没有走远,快追!”
我们加快了速度,很快来到山脚,清流镇只有百来户人家,因为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流水通过而得名,我们走到第一户人家,常会过去敲了敲门,马上就有一个老太婆来开门,眯着眼睛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哪?”
常会满脸堆笑道:“老人家,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受伤的小姑娘?”
“没见过!”老太婆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声音有些慌乱,话没说完就准备关门,我暴怒不已,一掌把门打飞,恶狠狠道:“搜!”
很快,一个侍卫拿着一件血迹斑斑的白色衣裙出来,大声道:“皇上,这个就是丢了的那件衣裙!”
我拿着衣裙走到老太婆面前朝她扬了扬,冷冷道:“这个是什么?你敢说没见过!”
老太婆一听侍卫的称呼,早就抖如筛糠,小心翼翼唤道:“皇上……”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说,人在哪?”
老太婆扑通跪倒,涕泪交加道:“皇上,老婆子没有藏她,她换了一件衣服就走了,劝她留下来养伤她都不肯,说父母要把她嫁给一个坏人,她很不愿意,所以从家里逃跑了……”
“坏人!朕是坏人么?”我冷笑着一脚踢在她胸口,恨恨地骂,“朕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坏人,看你还帮她逃!”
老太婆惨叫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就倒地不动了,我闪身奔出,对常会道:“丢点银两安葬!”
我带着侍卫搜了清流镇的每家每户,可是小家伙好像凭空消失了,再也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想来清流镇上也没人敢收留她,我有些沮丧,斜眼看到镇长跟在身后,正浑身发抖,摇摇欲坠,心里烦躁,瓮声瓮气道:“清流镇出去有几条路,都是到什么地方?”
镇长浑身一僵,连忙答道:“皇上,清流镇出去有三条路,东是去青山镇,西是去西平镇,南到开远镇。”这时,常会在一旁低声加了句:“开远镇上有逍遥侯府邸!”
“逍遥侯?”我脑中一个激灵,蹙眉道:“皇后逃跑的时候逍遥侯在哪里?”
常会凝神一想,躬身道:“回皇上,逍遥侯完成任务就回开远了,具体情况如何要问招相。”
我在心中冷笑,逍遥侯,你若是敢背叛我,可不要怪我不念当年的恩情!
我刚想带着侍卫往南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回头问道:“哪条路最远,哪条路最近?”
镇长又是一个激灵,面色惨白,满头是汗:“开远最远,要走上大半天,西平最近,只要走两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