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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嗳,吕先生别这样嘛,”何三道人正经不过三句话,又开始显露老妈子本色,挽住人家袖子嘿嘿笑道:“都是旧日情谊,旁人如何能同你比?”
他说这话时十分骄傲,因为实力也实在是不允许他们顾家军继续谦虚了!
崖州的连胜计已经传了出去,如今附近州府都知道他们家牧公实力大增,谁还敢对着他们顾家军的军旗大小声?不过楚淮有一句话说得对,大家都是吃造反这碗饭的,谁也不必谁更要脸——
打不过又能怎地,打不过就加入呗!
反正大多数人造反也不是真的为了当皇帝,就是为了能在乱世里活下去,如今既然能抱上顾安南这根粗壮的大腿,他们跟在后头小富即安不好吗?
好得很!
因此短短数日之间,前来拜会的什么“隆宁王”,“大兴王”,“大胜皇帝”层出不穷,如今公主府北边那个园子已经住满了“王侯将相”,也难为管着那边的胡樱小娘子都能记得住。
这些人都得先经过张鸿筛选一遍,够级别的才能见暮芸这个主母一面,剩下的都是鸿军师登记造册处理。天知道鸿军师那本“地方皇帝”名册都快记不下了!
“换了几个月前,谁知道他顾安南是谁?”吕太白鼻子里哼了一声,带了点不明显的委屈道:“但他不见旁人,难道也不见我么?!”
他再不肯留,坚持要走,拉扯间里边忽然传来了男人低沉微哑的声线,辨识度不是一点半点的高,他含笑懒洋洋道:“吕小子,你也是做首领的人,耐性都让狗吃啦?”
谢川流与何三立即起身后撤一步,口称牧公;吕太白循声望去,只见后堂里转出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男的巍如山河,女的皓如日月,一穿玄锦,一穿浅金,她头顶刚到他肩膀,两个人走在一处却是说不出的和谐。任是天上地下去看,也绝对再找不出比这更相配的人物了。
何三惊疑不定地想,刚才老顾那句话听着耳熟,像他的调调,难道是主母有什么精妙法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调理好了?!
当然不是。
顾五岁手脚都是僵硬的,刚才那句话的腔调都是他临时学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也就会这么一句。想起那个要“吃人肉”的买主还在堂上,他更是不高兴,恨不得一步一看身边人,问问她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这番做派落在正堂三人眼中,活脱脱就是这位牧公的目光片刻也离不得帝姬,何三心里翻了无数个大白眼,要不是还有客人在,他这白眼就要翻到脸上来了!
谢川流神色一黯:“既然牧公来了,我四象营里还有事,先走了。”
“好好,麻烦侯爷了,”何三赶紧道:“我送侯爷!”
何三送了人再回来,就见顾安南和暮芸在左右两个主位坐定,方才闹着要走的吕太白也红着眼圈坐在了客座上首。
三人都不说话,堂上只传来吕太白似有还无的哽咽声。
“顾安南,你真行啊。”他低着头,水渍在飘逸的衣料上落下两滩氤氲的水痕,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赞赏:“老师在天上看着,会高兴的。”
暮芸挥手叫人上茶,妩媚的眼微微眯起。
老师?
哪个老师?
她只是隐约知道吕家这个旁支子嗣与顾安南是少年相交的朋友,却不知道两人间还有这层关系。
但照理说不应该。
前任护国寺方丈给海汝峰算过,说他是天命帝王师,陆迷烟是个凭色相招摇撞骗的假和尚,他师父却是正儿八经修行过的,属于那种烧遗体能烧出一大盆舍利子的得道高僧。
他的预言如今已经印证了一半。
海圣人这辈子就两个正经徒弟,一个是已经殡天的先帝暮苑,也即暮芸的亲生兄长;还有一个就是顾安南——除开他俩,就只有一个没名分的暮芸受过他几年有一搭没一搭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