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坦然地望着对方说道,“要不然我也遇不上我现在的向导,”说着他眼中浮出一层如水情深,“……是她带着我,帮我从内心的巨大创伤中走了出来,感官也不再时时过载,终于体会到了一种何谓灵魂的幸福与伟大安宁……”
肖少华听着他满怀情感的叙说,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手指握住了,纸张冰冷。
主机响起“滴滴”两声提示音,陆琛转回身去检查,发现是运算少了个符号,他边敲键盘边说:“……其实有时候,也真不是对方哪里不好,也不是我不够爱她。哎,你说爱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当饭吃。感官过载的时候还不如一瓶向导素。对不对?”
话落陆琛等了会,没听到肖少华反应。他回过头,却见到那原本还坐着人的地方已经空了,只留下一份修改了一半的报告。
一把推开SRN研究组实验室的大门,肖少华握着磁卡大步走向他的工作台。培养基里的板子上已经落了菌。这是一个为提取1-M10嗅觉受体介质做的准备,用于分析气味与受体之间的相互作用,进一步探讨精神力外放酶对嗅觉系统的激活程度。
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肖少华对感官生化这块方向的不熟悉,酶切已经坏了三次。而这仅仅只是五感之一的嗅觉。将菌液置入离心机时,他忽然想起一个有关于他们这行的老笑话:
也是一名分子生物学家,买了辆车,企图分析汽车各部位之间的作用。于是该学家将车碾碎,打成粉末,通过各种通量、试剂、溶液,荧光检测等手段,写了份报告,郑重表达了该车是由不同百分比的碳、钢、玻璃等构成,无法产生活性运动机制。
“小红,你课上完了?”
感到旁边有人,肖少华以为是他的助手苏红,回头问了一句。
却见来巡查的邱景同背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嗯,接私活了?”
“啊,老师!”
肖少华顿时像被犯错抓包的小学生。“我……呃……”
“行啊,翅膀长硬了,”邱景同拿起他放在旁边的实验报告看了一眼,“感官……嗅觉,稳定机制?”
肖少华将离心机停下,知道这次也废了。
而他的研究生导师,则在翻阅了两页他的实验报告后,放下,面色严肃地抬眼看向他,“小肖,什么意思?”
见肖少华连与他对视都不敢,邱景同点点头,“你想换方向?”
“不……不是,我……我只是想研究一下……”肖少华看向旁边的仪器,心里乱糟糟的,“……还有没有别的感官稳定剂……”
“啪”一下,那份实验报告就被甩到了他脑门上,同时响起的还有邱景同的大骂,“你知道你是做‘情绪’的吧?你要选‘感官’,你怎么大二时候不选,大三时候不选,现在换方向,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课题基金了!?”
“我……”
邱景同打断他的话:“告诉我,这个新型感官稳定剂你打算多久做出来?”
“老师我……”肖少华闭了闭眼,是满心无可言说的焦灼。“我希望……越快越好……”
“你进实验室多久了!?嗯?”
邱景同被气得都要笑了,“几年了,嗯?中级研究员,你是中级研究员!你不是实习生,你不是那些——”他伸手往门外一指,“满脑子白日梦的大一新生!”
肖少华沉默。
“贪多不烂!异想天开!”
邱景同恨道,“临阵易辙!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最后一事无成的例子还少吗?现在市面上有多少种感官稳定剂?当初光成分筛选就用了八年!胡良工是谁?薛定容是谁?就一个稳定精神力屏障的催化剂他们研究了多久,十年,还没弄出来!你打算做多久?两年?一年、一个月?!”
邱景同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看到学生咬住下唇不说话,他心中更怒,“肖少华,你太令我失望!”
抛下这一句后,转身便往外走。
一步、两步,衣服被拉住,邱景同扯了扯,没扯出来,他回头去看,发现学生在发抖,“可是、老师……怎么办……”声音都在哆嗦,表情是溢于言表的不安与痛苦,就像有什么在反复拷打他的灵魂,将之放在火上折磨。“我该怎么办……”
邱景同蓦地心头一软,叹了口气,“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有一个朋友,”说出这句后,肖少华轻笑了一声,顿了顿,“也不是。”
他垂首不语片刻,又抬头望着邱景同问:“就是……如果……一个普通人喜欢上了一个哨兵,四级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