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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缓慢下来,侧过脸看着我,敛起一脸俊俏的笑意,表情在忽明忽灭的光线下尤其明媚恍惚,答案划过耳际如同最厮磨的情语:“是我决定好好爱你的地方。”
我的心周围摇摆的思绪像是忽然尘埃落定,空洞的感觉瞬间被填满。我高高地扬起自己的手掌,撑开五指,从指缝中看漏下的月光,笑得坦然。“好……不要食言。”
之后我靠过去,他很自然地张开手臂把被山洞里来回涌动的冷风吹得脑袋发紧的我揽进怀里,他的手停在我还贴着纱布的额头,温柔地摩挲,问了句疼不疼,我摇摇头,继续往他怀里窝。莫名的安心蔓延在我全身的感官细胞,一丝困意带着我进了梦乡,模模糊糊中感觉他低头轻吻着我的耳窝,长长地叹息。
“如果找不到你,如果你死了……我对他的忍让,还有背后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
第二天天亮得尤其早,我刚一睁眼那张迷人的脸便轻轻落进视线里。他闭着眼,纤长的睫羽印着晨曦和清露,白皙的脸颊边有摩擦出血的痕迹,整个人错落出一片宛如天空中浮浮沉沉的云朵般的纯净。我伸手探上他的额头,轻抚他细碎的发,心里异常踏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这样依赖他的存在了……
他睡得向来浅,一点动静都扰不得,所以在我那么明显的揩油行为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我愣了愣,然后笑眯眯地说了声早。他看了看头顶的阳光,把我扶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你脚好些了么?走走看。”
我动了动脚脖子,貌似不那么酸涩了,于是我跟着他的脚步,在他的搀扶下非常艰难地爬出了那个该死的大洞口。
被大家发现的过程很简单,但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不过如果我也是这群不明就里的局外人之一的话,看到这幅场景估计也会觉得诡异。毕竟已经在风尖浪口上,完全不避嫌还如此甜甜蜜蜜地相互搀扶着走出丛林深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我完全陷在自己的臆想中,殊不知越十里早已经把我交到匆匆迎上来的亿桐手里,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
我窘了一会儿……好吧,原来这家伙还知道避人耳目。
自从那天野炊后我就一直在深深地悔恨。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感情压抑在心底的时候可以隐忍得像坚韧的龟壳,但一旦释放开后,一点点想念都会成为粉碎好心情的毒药。譬如现在,越十里成了毒药,正狠狠地侵蚀我的心绪。
虽然理智告诉我不可以,不可以联系他,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的一切举动都在越南君的眼皮底下,不能肆意妄为。但想念,已经强烈到就连只是在手机短息里编辑出他的名字都会不可抑制的颤抖……我毫不怀疑越十里有这样的魄力。他从来就像罂粟一般蛊惑人心引人深陷。
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愣愣地对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编辑的“越十里”三个字发呆,屏幕忽地变亮,机身在我手里不安分地振动起来。居然是陌生号码?我慌忙接起:
“喂,哪位……”
“九九,是我。”
我微微一惊,“……沉骁?”
“……嗯。”
电话那边有点嘈杂,像是空旷却又热闹的场所,但他的声音从中抽出来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还带了丝低沉。我不由得顿了顿,仔细想想,貌似已经挺久没见到他了……于是问:“最近还好么?很忙吧?你在上海不是也有比赛么?”是了,应该在忙那个全国艺术大赛吧,越十里的绘画模块已经结束,接着应该就是音乐模块……而且,青年组结束后,便轮到少年组了……也不知道秦笙准备好了没……
“还好,比赛前两天就结束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后轻声说着:“九九……”
“我要走了……”
当我在偌大的机场里狂奔的时候才真正理解,什么是无可奈何。无力感充斥着全身上上下下每个膨胀的细胞,血液腾动在血管里,仿佛要跳跃出一首哀别的曲子……
他说:
“这不是我手机,我长话短说吧……我收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今天下午三点半的飞机,马上要走了。”
“如果见到越十里,帮我跟他道个歉吧,我答应他要替他好好照顾你,却还是失信了。”
“九九,老天不会一直对一个人残忍,如果闭了扇门,必定会启一棂窗。希望一直在绝望的尽头,只是太多人选择了放弃而已。我放弃你,不是因为没有勇气和你一起熬过绝望,而是,我知道,你期盼的能和你牵着手走过艰难,一起看到希望的人不是我……”
“希望你幸福……”
……
我无暇顾及自己这副着急忙慌长发飘飞满面泪痕的模样引来了多少诡异的目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找到沉骁,赶紧找到沉骁……
找到他后能说什么能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只想着快找到他,再见一面,再见一面就好……许久的后来想想,毕竟他是如晨曦般纯净美好的初恋,洒在心间便能散开一片轻柔的温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找到他,再看看他那张曾经让我砰然心动的脸……
我环顾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卯足了力气大喊出来:
“沉骁——如果你还没走,出来见见我——”
“好不好……”
我颓然地走到长椅上,泪水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落在手臂上,裤腿上,衣角上,几乎呜咽出声,忽地,眼角模模糊糊瞟到我旁边的座位上有张耀眼的照片……我拾起照片,眼圈又开始犯热,轻轻摩挲着,然后翻过来依旧印着钢笔印“mylove”。